“如果没有瑞士，世界会有更多的问题”

瑞士外交部长伊格纳西奥·卡西斯(Ignazio Cassis) Thomas Kern/swissinfo.ch

2018年12月10日是《世界人权宣言》签署70周年的纪念日。但是，在当今世界，人权正面临着威胁。瑞士外长伊格纳西奥·卡西斯(Ignazio Cassis)在接受瑞士资讯采访时表示，维护人权、促进民主是瑞士的核心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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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资讯swissinfo.ch：其他国家的外长常常向您问起瑞士的直接民主制度(德)吗？

伊格纳西奥·卡西斯(Ignazio Cassis)：很少有人直接问我直接民主的问题。可能是因为，直接民主这个概念在很多国家并不广为人知。但是，当我介绍或解释瑞士的政治制度时，我会常常谈到公民动议和全民公投等直接民主的手段。

瑞士究竟是怎样运作的？我们也常常问自己这个问题。我想，无论答案是什么，它都跟直接民主有很大的关系。的确，这是一种耗时费力的制度，但是，这种制度确保了公民可以直接参与国家的政治生活，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瑞士政治和经济的稳定。因此，很多国家对瑞士羡慕不已。

瑞士资讯swissinfo.ch：直接民主只有在瑞士才具有可行性吗？

I.C.：瑞士具有实行直接民主的特殊历史背景和前提条件。瑞士从来没有过皇帝或国王，因此权力一直相对分散。今天，世界上的很多国家和地区出现了促进公民参与、推行直接民主的各种新尝试。

“瑞士从来没有过皇帝或国王，因此权力一直相对分散。”

许多尝试才刚刚开始，比如欧盟公民动议(德)。另外一个例子就是英国脱欧全民表决(多语)。迄今为止，人们对如何落实英国脱欧仍然争论不休。  

在瑞士，人们早已习惯了每年投四次票，来决定国家大事。星期日傍晚，当投票尘埃落定，结果公布于众后，各方都会接受投票结果。这听上去不足为怪，但是这种冷静成熟的态度在世界许多国家是不可想象的。

瑞士资讯swissinfo.ch：根据瑞士宪法，促进民主是瑞士外交政策最重要的任务之一。

I.C.：执行这个任务并不容易。因为无论在哪个国家，促进民主和人权(多语)外部链接首先是该国的内政。

民主不仅要对政治权力，还要对公共财政实行民主化和分权化。人们对此有很多误解。瑞士的直接民主制和联邦制之所以运转得好，是因为公共财政的分配要经选民通过，是因为我们对公共财政也实行了分权。

Thomas Kern/swissinfo.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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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资讯swissinfo.ch：您能不能举例说明一下，瑞士是怎样促进民主的？

I.C.：比如，自从阿拉伯春天之后，我们在过去的8年时间里一直对突尼斯的分权提供了支持，这样就加强了公民的政治参与。

这也包括提高妇女的地位和作用，因为经验告诉我们，在许多国家里，女性在处理财务时更加认真负责，同时女性也更加注重首先解决人们的基本生活需求。

重要的是，我们不能简单地出口瑞士模式，但是，我们可以把瑞士的经验介绍给其他国家。

瑞士资讯swissinfo.ch：作为瑞士政府成员、作为瑞士外长，您有没有可以向全世界推广的促进民主的灵丹妙药？

I.C.： 真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当然，我们也不能低估了瑞士的影响力。分权也意味着让发展程度不同的地区和人群都参与进来。

对此，我在印度有深刻的感触。印度是一个高度联邦化的国家，印度的问题是，国家可以容纳多大程度的不平等。现在，印度正在建立温和的税收一体化制度。瑞士在这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可供印度借鉴。

瑞士资讯swissinfo.ch：民主在世界许多国家正面临着威胁。人权被践踏，新闻自由受到抑制，选举与投票被操纵。对此，您感到忧虑吗？

“我们必须未雨绸缪，积极主动地捍卫自由权！不斗争，就失败。”

I.C.：我们必须未雨绸缪，积极主动地捍卫自由权！不斗争，就失败。在今天，许多国家的自由民主制度面临危机，这正是其自身的成功所造成的。这就是政治的悖论。

作为医生，我发现，民主制度和疫苗制度有相似之处：疫苗越成功，人们就越不愿意打疫苗，因为人们已经意识不到疾病的威胁了。我们越习惯民主制度，越认为民主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就越缺乏为民主奋斗的意识。

今天我们看到了民粹主义的兴起。但是，与此同时，公民的参与意识也在不断地壮大，公民要求获得更多的决定权，公民要求分权制。这也是自由民主面临压力的原因。我对民主面临的困境深表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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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资讯swissinfo.ch：一些国家的问题更为严重。比如，记者因履行职责而惨遭杀害。请问，作为瑞士外长，您对这起严重侵害人权的事件做出了怎样的反应？

I.C.：在政治层面上直接应对，公开表示愤怒，并采取具体措施。沙特记者贾马尔·哈苏吉(英)(Jamal Khashoggi)被杀事件是严重违反人权的行为。我们在第一时间要求进行迅速、全面、独立的调查。这一事件影响到了两国的双边关系。

比如，我们中止了向沙特出口武器配件(多语)。另外，我们还在政治对话中讨论沙特的人权状况。

“如果没有瑞士，世界虽然不会灭亡，但是肯定会出现更多的问题。”

但是，我们不能简单地中断与沙特的关系，因为瑞士的外交以直接对话为基础，另外瑞士作为中间人的地位也是历史形成的。我们可以通过行使代理权来发挥中间人的作用。如果没有瑞士，世界虽然不会灭亡，但是肯定会出现更多的问题。

瑞士资讯swissinfo.ch：这里面当然也牵涉到了政治和经济利益。目前，政治、经济利益的涉足使向沙特出口军火问题与瑞士的人权政治(多语)成了矛盾对立面。

I.C.：是的，确实如此。两者间存在着很明显的矛盾。但是，不要忘记，瑞士因为历史原因及民主制度在对待军火出口(德)问题上，采取了远比欧盟更为审慎的态度。

根据宪法，瑞士必须要拥有维护国家安全和主权独立的能力，为此，我们要拥有小规模的军工产业。基于经济原因，瑞士的军工产业必须要向外国出口产品，但是仅限于出口那些没有卷入武装冲突的国家和地区。

“占上风的应该是正义，而不是权力。”

瑞士资讯swissinfo.ch：联邦委员会最近通过决议，表示不会放松军用物资出口管理法规。联邦委员会为什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起因是这样的：首先，联邦院安全委员会对军工产业的现状表示了忧虑，并递交了相应的草案(多语)。联邦委员会要对此表态。但是，当联邦委员会把相关草案递交给议会后，议会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对草案进行了激烈的批评。

换句话说，我们屡试不爽的权力制衡再次生效了。一方提出了草案，另一方拒绝通过草案。即使在这个意见分歧严重的议题中，权力制衡也发挥了作用。

Thomas Kern/swissinfo.ch

瑞士资讯swissinfo.ch：12月10日是签署《世界人权宣言》70周年的纪念日。类似的国际协议在世界政治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对于促进民主和人权的多边主义，瑞士采取了什么立场？

I.C.：对于小国来说，多边协议至关重要。占上风的应该是正义，而不是权力。因为如果一旦权力占了上风，小国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国际法保护了瑞士。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尽可能多地使用国际法。正相反，我们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使用国际法，而且要尽可能少地使用国际法，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维护国家的主权与独立。

伊格纳西奥·卡西斯

现年57岁的卡西斯，来自提契诺州，从2017年11月起，他担任瑞士外长的职务。

在当选为瑞士外交部(德)外部链接部长之前，他曾经拥有意大利国籍。

从2008年到2017年，他担任瑞士国民院议员。此前，他是提契诺州的一名医生。

卡西斯是自由民主党(FDP)成员，他居住在卢加诺西南部的一个名叫Montagnola的小镇。

《世界人权宣言》签署70周年

1948年12月10日联合国大会通过了《世界人权宣言》(多语)外部链接。《宣言》总共30条，其中包括“公民直接参与国家公共事务的权利”(第21条第1段)。

尽管《世界人权宣言》是所谓的“软法律”，也就是说，它不具备任何法律约束力，但是它仍然是许多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国际协议的基础，比如《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德)外部链接和《欧洲联盟基本权利宪章》(德)外部链接。

在《欧洲联盟基本权利宪章》的基础上，瑞士通过宪法，把促进民主与人权确定为瑞士外交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

*本次采访的时间为2018年11月13日，采访发生在瑞士政府决定推迟签署联合国《移民问题全球契约》(多语)之前。同样也在瑞士11月25日关于自决动议全民投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