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越風靡，歐洲和瑞士越不安

今年1月，出於在監控與國家安全問題上的擔憂，美國政府對TikTok幾乎實施了全面禁止。 Copyright 2023 The Associated Press. All Rights Reserved.

作為新聞來源，社群媒體在當下發揮的作用越來越大，甚至成為了某些年輕人獲取資訊的主要管道。同時，西方國家的各個黨派也紛紛以社群媒體作為宣傳工具，以期擴大話語權和影響力。然而，作為中國開發的社交平台，抖音的海外版本TikTok卻因其演算法被質疑影響選舉和傳播有害內容而正在接受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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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該社群軟體在西方國家的風靡盛行，民主制度和年輕人的心理健康遭受的威脅同時也與日俱增，而德國極右翼勢力的崛起則進一步加劇了這種一觸即發的矛盾。儘管如此，作為德國的鄰國，瑞士並不打算對TikTok實施禁令。

TikTok以其精彩的短片為全球數十億用戶提供了娛樂。然而，這現象同時也為美國及歐洲國家的政府機構拉響了警鐘。出於對間諜活動的擔憂，TikTok在美國幾乎被禁止使用。同時，由於懷疑該社群平台傳播危害性內容且意圖左右歐洲國家的選舉結果，歐盟也對此展開了審查行動。

此外，研究人員也正在對TikTok的推薦演算法在極右翼政黨德國選擇黨(AfD)崛起過程中所扮演的角色進行調查。在最近的德國聯邦選舉中，該政黨獲得的支持率翻了一番。同時，在TikTok社群平台上，德國選擇黨也相當熱門，擁有極高的存在感與討論。

TikTok在德國引發的擔憂也逐漸蔓延到了鄰國瑞士。在瑞士，該社群軟體擁有的用戶數量高達兩百多萬，而其中75%的用戶年齡偏低，介於12至19歲之間。今年1月，TikTok的母公司北京字節跳動科技有限公司(簡稱位元組跳動，ByteDance)在蘇黎世註冊了辦事處。雖然該公司尚未正式對外披露其具體計劃，但極可能打算透過這一舉動擴大自身在瑞士的影響力。

與歐盟不同的是，瑞士一方面尚未對主流的技術型社群平台進行立法監管，另一方面也不打算對TikTok實施禁止措施。對此，聯邦網路安全辦公室(BACS)的發言人表示：「保障資訊安全是企業與個人的責任。」

然而，一些專家卻對此發出警告。在他們看來，TikTok的傳播及其演算法將對瑞士的民主系統和公共健康構成威脅。

瑞士非政府組織“算法觀察”(AlgorithmWatch CH)的政策經理艾斯特爾·潘納蒂埃(Estelle Pannatier)強調：「在直接民主系統中，我們必須對社交平台在公眾輿論方面產生的影響作出評估並確保人們從中獲取的信息真實可靠。」

TikTok引發民主危機？

人們愈來愈擔心TikTok對民主制度造成的影響。在最近展開的德國聯邦大選中，德國選擇黨是得票第二多的黨派。在這段期間，該黨還在TikTok社群平台上獲得了極高的曝光率。

安娜·卡齊·萊因沙根(Anna Katzy-Reinshagen)任職於柏林智庫戰略對話研究所(ISD)。這位分析師解釋道：「和其它政黨相比，德國選擇黨在TikTok上不僅獲得了更多的瀏覽量，也擁有更多的粉絲帳號。」

卡齊·萊因沙根和其他研究人員對TikTok演算法在傳播虛假訊息和誇大特定政治內容方面的作用進行了審查。該團隊的分析研究顯示，在播放量排名前五的政治類影片中，高達49%的內容出自德國選擇黨。此外，許多與選舉相關的貼文並未標示歐盟委員會針對政治類廣告宣傳建議使用的免責聲明。

另一項由國際非政府調查組織「全球見證」(Global Witness)操作完成的研究表明，在選舉開始前，TikTok的演算法對有利於德國選擇黨的內容進行了大規模的推廣。這種政治宣傳甚至滲透到了不支持該黨的使用者群體之中。

為了配合今年2月的大選，社會民主黨(SPD)以及左翼黨(Die Linke)等其它德國政黨也紛紛在TikTok上提高了自身的曝光率。儘管如此，這些政黨在該社群平台上發布的內容就熱度而言遠遠不如右翼黨派。

事實上，這種現象早已有跡可循。在2024年的地區及歐洲選舉開始之前，德國選擇黨不僅已成為風頭最勁的黨派，同時也是TikTok搜尋欄中最受推崇的政黨。在該社群平台上，這一右翼政黨在18至24歲的年輕人中備受青睞。

TikTok和X推動激進右翼政黨的發展

兩項獨立研究顯示，X和TikTok平台利用其演算法對右翼政黨內容進行不合常理的推播。此外，ZDF Frontal與都柏林的一個研究小組共同完成的一項調查也顯示，埃隆·馬斯克的X平台在「為您推薦」的內容推送中過度顯示了德國選擇黨(AfD)和左翼保守主義政黨「莎拉·瓦根克內希特聯盟-理性與公正(BSW)」的內容。

在貼文的轉發和按讚數方面，AfD則略勝一籌。這對提升黨派的知名度產生一定的影響。不過，根據ZDF報道，都柏林研究團隊懷疑，僅憑這一點並不能對德國選擇黨在平台上獲得如此之高的支持率作出解釋，因為回歸模型表明，除了互動數量外，還有其它一些因素左右了平台用戶的黨派傾向。然而，由於X並未對其演算法進行公開，這些因素便無法得到具體驗證。

同時，聖加侖大學的一項研究對AfD在TikTok上的視訊生態系統進行了分析。研究結果顯示，75%的內容來自粉絲、右翼網路紅人以及匿名帳號。事實上，社群媒體上的匿名帳號早在過去就已為AfD發揮了重要作用。此外，國際民主報告組織的一項研究也發現，TikTok上的假帳號目前正在煽動對右翼極端分子的支持。雖然研究人員無法確定誰是這些帳號的幕後黑手，但他們相信，這些活動都是精心策劃的結果而絕非偶然。 (資料來源：Infosperber)

身為瑞士綠黨(Grüne)的成員，聯邦議員梅雷特·施奈德(Meret Schneider)擔心瑞士將步德國後塵。作為瑞士的保守右翼政黨，瑞士人民黨(SVP)在TikTok上碾壓其它競爭對手，獲得了更多的關注。這現象與德國的境遇不謀而合。耐人尋味的是，瑞士人民黨在這個社群平台上不過剛剛嶄露頭角而已。

在接受《每日導報》(Tages- Anzeiger)的採訪時，施奈德就上述發展趨勢表明了立場。在這位政客的眼中，瑞士對社群媒體平台的立法監管如今已刻不容緩。

TikTok：摧毀瑞士年輕人的精神鴉片？

TikTok引發的擔憂並不僅限於政治領域。最近，一項由美國用戶在該社群平台上發起的挑戰引起了瑞士各州政府的密切關注。這項「挑戰」教唆年輕人過量服用撲熱息痛這種常見的止痛藥並將服用過程以視頻的方式在TikTok上進行傳播。

瑞士德語廣播電視台(SRF)的一項問卷調查揭示了TikTok的演算法如何放大悲傷和憂鬱的情緒：該社交平台在大量用戶行為數據的基礎上為人們提供視頻，並以這種方式對大眾實施情緒操控。身為柏林韋森鮑姆研究所(Weizenbaum Institut)的研究人員，萊昂‧韋德爾(Lion Wedel)目前正在對該社群平台的行為模式進行專業的分析。這位專家表示：「如果一個人對悲傷或抑鬱的內容作出反應，那麼，TikTok的演算法就會將更多相似的內容推送給他。」

去年在美國公開的一些文件顯示，TikTok雖已意識到了其推薦演算法帶來的相關風險，但並未採取行動消除這些影響。

此外，蘇黎世大學也正在對TikTok影片與瑞士青少年族群中酗酒和吸菸現象之間可能的關聯進行調查研究。媒體學專家教授托馬斯·弗里梅爾(Thomas Friemel)表示：「在眾多影片顯示的畫面中，年輕人往往手持酒杯或香煙，與一群同伴一起盡情享樂。」問題是，這類在社交平台上營造出的形象將對青少年人群的身心健康產生怎樣的影響？

上述研究對瑞士境內約1500名青少年進行了調查。研究結果將於今年秋季公佈。

隱患重重的推薦演算法？

不可否認的是，許多社群網路平台都在使用推薦演算法。然而，研究TikTok演算法影響的專家卻表示，與其它競爭對手相比，由中國開發的TikTok不僅擁有精密複雜的人工智慧技術，還擁有驚人的傳播普及率。這意味著，潛伏在該社群平台背後的風險和隱患也更值得人們關注。

然而，柏林韋森鮑姆研究所的萊昂·韋德爾卻不羞於表達對該社交平台的欣賞：「TikTok的功能具有不可複製性。它能即時適應用戶需求，而其它平台在這一方面的表現相當滯後。」目前，韋德爾正在對350名TikTok的用戶和120Instagram的用戶捐贈的數據名稱進行分析。這位研究人員發現，與其競爭對手相比，TikTok可收集更多的資訊用以完善社交平台上內容推送的個性化定制。

在不設年齡限制的情況下，TikTok可在三個月之內儲存用戶觀看過的視頻，同時還可對6000以內的歷史點贊記錄進行追踪。此外，此社群平台還可擷取使用者所有的​​線上活動資訊(如瀏覽時間、暫停與互動等等)並對其進行長達數月的保存。

同時，強大的機器學習演算法還將對所有資訊進行即時處理，從而實現對推薦內容的個人化自訂。對此，韋德爾補充道：「確切地說，Tiktok擁有最為詳盡的數據。」

TikTok的另一個顯著特點在於，它不僅能對點讚、評論、關注這種直接明確的互動行為進行解讀，還能捕捉並理解那些隱性的互動。電腦科學家馬丁·德格林(Martin Degeling)任職於非政府組織「人工智慧取證」(AI Forensics)並專業從事不透明演算法的研究。這位專家表示：「事實上，TikTok一直在嘗試挖掘出那些能夠吸引人們注意力的事物，即使這種吸引稍縱即逝。」在德格林看來，正是這種以極具針對性的方式對內容推送進行個性化定制的特殊能力為該社交平台的形象賦予了創新精神及非凡魅力。

TikTok演算法的工作原理

TikTok的演算法使用機器學習，在「為你而設」頁面(FYP)上為使用者提供個人化內容。它透過對多個因素的評估來決定推廣哪些影片：
參與度指標：按讚、留言、分享和觀看時間是影片參與度的訊號。參與度越高，影片被推廣的機會越大。
 
影片資訊：字幕、標籤、流行語和關鍵字有助於演算法對內容進行分類和推薦。
 
使用者行為：演算法從使用者過去的互動中學習，例如他們喜歡或分享的影片類型，從而顯示相似的內容。
 
4.影片完成率：完成率(亦即影片是否完整觀看)的高低代表著觀眾興趣的濃厚程度。完成率較高的影片將優先考慮。 (資料來源：Ranktracker)

TikTok在瑞士：立法監管將成為必然？

歐盟推出的《數字服務法案》(Digital Services Act, DSA) 禁止社群網路平台針對未成年人投放廣告，強制規定推薦演算法必須公開透明，並同時要求平台以最快的速度刪除非法內容。儘管瑞士不屬於歐盟，但該國用戶仍在某種程度上受到了該法案的保護。

然而，「演算法觀察」組織的艾斯特潘納蒂埃卻認為，僅依靠歐盟法案來保護瑞士用戶的權益還遠遠不夠。這位非政府組織的活動家表示：「瑞士的首要任務是對社交網路平台進行立法監管。」

在平台如何推薦和審核內容以及如何對待特定使用者群體等問題方面，潘納蒂埃傾向於採取一種透明度更高的操作方案。聯邦環境、交通、能源與通訊部(UVEK)的發言人透露，事實上，瑞士去年就有望針對該議題擬定一項法律草案，然而，令人失望的是，聯邦政府在這個問題上一再拖延,遲遲未展開行動。目前，相關的立法工作將如何以及何時得以正式執行仍是未知之數。

目前，印度等一些國家已全面禁止使用TikTok，而美國、加拿大和部分歐洲國家則對該社交平台在政府機關及設備中的使用進行了限制。

瑞士國家網路安全測試研究所(NTC)在2023年的報告中強調道，不但TikTok用戶可向平台廣泛授權，平台也可對用戶頻繁定位，而與之相關的風險則讓監控「在技術上變得可行」。儘管如此，瑞士還是決定不對該應用程式採取禁止措施。在瑞士政府看來，由於測試結果並未顯示出任何漏洞或監視行為的跡象，禁用TikTok也自然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然而，任職於「人工智慧取證」組織的馬丁·德格林卻告誡道，如果不對TikTok這類社交應用軟體進行立法監管，瑞士這樣的小國將很難採取行動打擊平台濫用行為。該專家表示：「在法規缺失的情況下，當特定的威脅一旦開始在TikTok上傳播，瑞士將陷入束手無策的局面。」

(編輯：Gabe Bullard e Veronica De Vore，編自義大利文：瑞士資訊中文部/gj，繁體校對：盧品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