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貿易：阿拉伯聯合大公國能否超越瑞士？

一名銷售員在杜拜黃金市集擺放黃金首飾。 Francois Nel / Getty Images

在杜拜，黃金無所不在。在歷史悠久的老市集 (Old Souk)的商店櫥窗裡，黃金閃閃發光；在這座沙漠城市的天際線上，現代化的摩天大樓也以其璀璨的外觀，表達著對黃金等貴重金屬的推崇。與瑞士的低調保守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大膽宣揚其作為新興黃金貿易中心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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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位於歐洲中心，數十年來憑藉其黃金精煉能力和貿易量，一直佔據全球黃金產業的主導地位。但位於西方和日益富裕的東方交匯處的阿拉伯聯合大公國正在挑戰瑞士的產業主導地位。這兩個截然不同的國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競爭日益激烈。

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尤其是杜拜，正崛起成為國際黃金交易中心。自2012年以來，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利用其戰略位置、現代化基礎設施和友好的商業政策吸引了全球參與者。瑞士擁有完善的金融體系和規範有序的市場，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則提供了一個充滿活力和創新的環境。俄羅斯因烏克蘭戰爭受到制裁也有利於黃金貿易轉移到杜拜。

杜拜的黃金市集 Yui Mok / Alamy

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對瑞士的威脅有多大？「這取決於你如何看待黃金產業以及兩國在其中的角色，」澳洲黃金專家瑪西娜·亨特(Marcena Hunter)說，「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已經是一個主要的黃金轉運中心。杜拜進出口大量黃金 ，其中不乏對瑞士的出口。從某些角度來看，可以說杜拜已經超過了瑞士，尤其是在手工和小規模開採的黃金進口方面。

瑞士主要從世界各地的工業礦場採購黃金，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則更多地從撒哈拉以南非洲、拉丁美洲和南亞的小規模採礦作業中採購黃金。以價值計算，瑞士一直是世界領先的黃金進出口國，但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黃金產業的快速發展已使其躋身前五名。

儘管如此，對於那些追求黃金交易精確性和可靠性的人而言，瑞士仍然是首選。瑞士的銀行和精煉商宣稱自己遵守嚴格的法規，並且越來越重視黃金採購的正當性。瑞士貴重金屬生產商和貿易商協會(ASFCMP)的成員已經停止從杜拜採購黃金。去年，由於在負責任的黃金採購方面與協會存在不可協調的分歧，瑞士最大的精煉商瓦爾坎比(Valcambi)退出了該協會。

冉冉升起的黃金貿易中心

金融行動特別工作組(FATF)是全球反洗錢和打擊資助恐怖主義行為的監督機構，於2022年6月正式將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列為需要加強監測的司法管轄區，原因是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在打擊洗錢和資助恐怖主義行為的工作成效有明顯缺陷。 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的黃金產業因促成問題交易而備受關注。

「杜拜是一個重要市場和國際貴重金屬商業中心，」瑞士精煉商賀利氏(Argor-Heraeus)前執行長兼瑞士貴重金屬生產商和貿易商協會主席克里斯托夫·維爾德(Christoph Wild)說 ：「未來杜拜將變得更加重要。他們(阿拉伯聯合大公國)正朝著更加可持續和透明的方向前進……但現在我們還不能閉眼採購來自杜拜的黃金原料。」

維爾德表示：「現已證實，從杜拜轉運的大量黃金來自非洲以及非法、犯罪和衝突地區。這並不意味著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的所有參與者都有問題。在進行盡職調查時，我們發現參與者有好有壞，也有透明度很高的參與者。」

也有人指出，雖然阿拉伯聯合大公國仍然是無證開採黃金的交付目的地，但它正努力加強其監管體系。 」關注非法經濟的民間組織「打擊跨國有組織犯罪全球倡議」(Global Initiative Against Transnational Organized Crime)的採掘業專題負責人亨特指出：「只要瑞士或英國等市場繼續大量進口來自於已知洗錢地區的黃金，那麼這些國家就並非絕對乾淨或無可指責。 」

事實上，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對瑞士的主要出口商品就是黃金。專家表示，無論是來自非洲衝突區的問題黃金，或是試圖規避西方對俄羅斯制裁的黃金，都能透過阿拉伯聯合大公國輕易流入瑞士。

整頓行動？

杜拜於11月舉辦了第11屆年度貴重金屬大會，匯聚了來自黃金行業的眾多參與者，從監管者和專家到銀行家、交易商、精煉商，甚至還有像阿蘭·戈茨(Alain Goetz) 這樣因交易來自剛果民主共和國的衝突黃金而受到歐盟制裁的個人。

俄羅斯代表因人數眾多而設有專屬桌位。他們與中國現有和潛在的合作夥伴討論了出口關稅和制裁等令人頭痛的問題。當演講者談論盡職調查時，其他人則在探討潛在的商業交易，包括與衝突融資相關的蘇丹黃金。這項活動將杜拜描繪成不斷增長且日益東移的黃金貿易的中心。

杜拜多種商品交易中心(DMCC)，作為一個自由貿易區，對於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在全球黃金市場的崛起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這裡有包括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黃金公司(Emirates Gold)在內的主要精煉商。由於洗錢問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黃金公司被倫敦金銀市場協會(LBMA)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暫停了合格交割商資格，這讓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黃金公司新任瑞士首席執行官丹尼爾·普羅文扎萊(Daniele Provenzale)大為震驚，他 出席了大會但拒絕了採訪要求，蘇萊姆(Sulayem)也同樣拒絕接受採訪。

2021年，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發布了一套合格交割標準，這是一套管理黃金結算和貿易的規則。它要求對黃金行業的參與者進行年度審計，以確保遵守反洗錢和負責任採購法規。

瑞士顧問公司Secure Supply Chains的獨立顧問拉爾斯·約翰森(Lars Johansson)是貴重金屬大會的常客，他預測說：「兩年後，這裡將和新加坡一樣乾淨清明。這對瑞士來說是個壞消息 。」

黃金塔(Gold Tower)是杜拜朱美拉湖塔群的一部分。 Jeffrey Isaac Greenberg / Alamy Stock Photo

獨特的競技場

世界黃金協會(World Gold Council)中東地區和公共政策負責人安德魯·內勒(Andrew Naylor)承認，瑞士的主導地位面臨潛在危險，但他並不認為這是一場零和博弈，因為這兩個國家服務市場的不同環節。 他指出：「威脅可能出現在精煉業務上。」

自1992年瑞士公民穆罕默德·沙卡奇(Mohamad Shakarchi)在杜拜創立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黃金公司(一家精煉商和鑄幣商)以來，這個阿拉伯國家的黃金產業已經取得了長足的發展。瑞士擁有五家全球最大、最重要的黃金精煉商，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的黃金精煉商數量是瑞士的兩倍，儘管規模比瑞士友商小得多。 2022年，阿拉伯聯合大公國與印度簽署了貿易協定，印度是僅次於中國的世界第二大黃金珠寶消費國，也是瑞士精煉商的重要客戶。

但內勒指出，瑞士在其他方面仍具有競爭優勢。瑞士是一個主要的黃金託管中心，為高淨值人士和機構提供金庫服務，但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在這一領域並不佔優勢。這兩個國家的場外交易市場規模都相對較小。

黃金投資領域也沒有杜拜的身影。在全球範圍內，交易所交易基金(ETF)持有超過3’000噸黃金，ETF主要追蹤指數、商品、債券或產品組合。其中大約一半的黃金由在美國上市的ETF基金持有。倫敦以600噸ETF黃金持倉量緊隨其後，德國和瑞士各有約340噸ETF黃金持倉，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甚至沒有進入前20名。

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在加強監管方面的努力得到了反洗錢金融行動特別工作組(FATF)的認可。許多業內人士也指出，黃金終究是黃金，所謂的「劣質黃金」總會有市場。然而，瑞士也在加強監管，並依靠自己的聲譽來維持相對於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和其他精煉中心的競爭優勢。

採礦業專家、經合組織顧問路易斯·馬雷夏爾(Louis Marechal)告訴瑞士資訊swissinfo.ch：「關於盡職調查對獲取未來市佔率會構成風險還是會帶來優勢，一直存在爭議。我們始終認為 盡職調查對企業有利，因為越來越多的市場和監管機構都有盡職調查方面的要求。我確信，瑞士精煉商和倫敦金銀市場協會的精煉商總體上比世界其他地方的許多精煉商更負責任、更易於問責。」

(編輯：Nerys Avery/vm，譯自英文：瑞士資訊中文部/gj，繁體校對：方常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