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造當代瑞美關係的五大事件

大屠殺倖存者及其美國律師Ed Fagan，圖為1998年在蘇黎世向記者發言對瑞士銀行提起的訴訟給瑞美關係蒙上了一層陰影。 Keystone

二戰後，美國與瑞士的關係經歷了顯著的高峰與低谷。兩國之間的爭議事件考驗了瑞士的中立等等核心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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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美國大使史考特‧米勒(Scott Miller)在蘇黎世舉行的獨立日慶典上發表演說時，準確地總結了瑞美關係的本質。他說：「在任何具有全球重要性的問題上，我們兩國都在共同發揮領導作用，都在秉承共同的價值觀來改善現狀。」

近年來，兩國為維護共同利益，建立一個穩定、基於規則的國際體系，有著不少合作的實例。其中一個亮點是，2021年6月，在地緣政治緊張局勢下，中立國瑞士為美國總統拜登和俄羅斯總統普丁提供了會晤平台。

2021年6月16日，瑞士總統蓋伊·帕爾莫蘭(Guy Parmelin)在日內瓦歡迎普丁和拜登，並在高峰會期間分別與兩人進行了雙邊會談。 Copyright 2021 The Associated Press. All Rights Reserved.

另一個亮點是瑞士和美國當局於2022年創建了阿富汗人民基金，將美國凍結的部分阿富汗中央銀行儲備資金重新注入阿富汗經濟。

但兩國之間也存在重大分歧。例如，美國曾批評瑞士拒絕向烏克蘭再出口瑞士製造的武器，而瑞士政府為保持中立，始終堅持(多語)這一立場。

以下是幾件考驗瑞士中立原則、展現合作益處並揭示雙邊關係中權力失衡的事件。

納粹黃金與休眠資產問題拖累兩國關係

瑞士在二戰期間雖然並未正式參戰，但與納粹德國的經濟往來卻為瑞美關係蒙上了陰影。

戰爭期間，瑞士政府向第三帝國(Third Reich)提供貸款，用於購買戰爭物資，並與私人銀行一起從納粹手中購買黃金，其中部分黃金掠奪自被納粹德國佔領的國家。根據(多語)近期的一項估算，瑞士人手中的「納粹黃金」價值17億瑞郎(合美金20億元)。

為了迫使瑞士停止與德國的貿易，美國在1941年凍結了瑞士在紐約的黃金儲備。但瑞士宣布自己在政治和經濟上保持中立(英)，繼續與德國進行貿易，只是在戰爭快結束時才對交易有所限制。1946年，瑞士同意向同盟國的歐洲重建基金支付2.5億瑞郎，以換回被凍結的資產。

然而，這段歷史在數十年後再度浮現。 1995年，世界猶太人大會在紐約提起(英)集體訴訟，聲稱大屠殺受害者及其繼承人被拒絕使用戰後一直處於休眠狀態的瑞士銀行帳戶。

美國總統柯林頓要求對納粹在被佔領國家掠奪的黃金進行調查，媒體隨即對瑞士進行了負面報導。瑞士政府在伯恩成立了一個特別工作小組，而議會則成立了一個由歷史學家讓-弗朗索瓦·貝爾吉耶(Jean-François Bergier)領導的獨立委員會，研究瑞士在戰爭期間的行為。1997年美國國務院的報告甚至聲稱瑞士充當了「納粹的銀行家」。

對於大屠殺倖存者無法啟用瑞士銀行的休眠帳戶，紐約州舉行了專門的聽證會，包括總領事阿爾弗雷德·德法戈(Alfred Defago)在內的瑞士官員在聽證會上作證。 KEYSTONE

《瑞士歷史辭典》寫道：「休眠資產事件讓瑞美關係多年不和。」

1998年，瑞士銀行與大屠殺受害者及其繼承人達成和解(英)，和解金額高達12.5億美元。瑞士外交政策史研究中心(Dodis)主任薩沙·扎拉(Sacha Zala)表示，雖然兩國已將此事結案，但對這起爭議事件的看法卻截然不同。他說：「對美國而言，這只是為了達成協議，但對瑞士來說，這對其(作為中立國的)自我形象造成了沉重打擊。」

冷戰博弈期間，美國持續向瑞士施壓

從冷戰初期開始，瑞士就面臨巨大的壓力，被要求再次放棄中立立場，與美國一同站在對抗蘇聯的西方陣營。1951年，美國對蘇聯陣營實施出口禁運，這是一則令人難忘的事件。《瑞士歷史辭典》寫道：「美國動用了一切手段，確保瑞士參與實施禁運。」

美國政府以經濟制裁相威脅，瑞士政府別無選擇，只能接受非正式的「霍茨-林德」協議，同意減少與共產主義國家的戰略物資貿易。

札拉指出，當時瑞士避免簽署正式條約，只是為了在紙上保持中立。然而，由於瑞士同意實施出口管制，實際上就在冷戰中站在了西方陣營一邊。札拉說，這項協議顯示了美國在瑞美雙邊關係中擁有絕對的強勢地位。

瑞士作為委託保護國，幫助美國化解危機

根據Dodis的檔案，1961年瑞士同意充當美國在古巴利益的保護國，這也標誌著瑞美雙邊關係達到頂峰。這項委託保護關係持續了54年，使小小的瑞士在化解冷戰緊張局勢(包括1962年古巴飛彈危機)中發揮了重大作用。

如今瑞士僅在伊朗存在對美國利益的委託保護責任，這種委託保護關係始於1980年美國與伊朗斷絕關係。此外，瑞士在多次重大危機中充當重要的中間方。1979年11月，伊朗扣押美國大使館人質事件持續了444天，瑞士外交官協助(多語)撤離被釋放的人質，並保障了剩餘人質的安全。他們也盡力維持溝通管道暢通，並協助談判達成協議。

1980年，瑞士大使埃里克·朗格(Erik Lang)簽署文件，將在美國駐德黑蘭大使館人質營救行動中喪生的八名美國人的遺體送回國。 KEYSTONE

近年來，瑞士也促成了美伊之間的囚犯交換，並幫助雙方在關鍵時刻進行溝通，包括2024年4月伊朗對以色列發動(多語)大規模無人機和飛彈襲擊時。

札拉說，對於一個小國來說，瑞士的斡旋作用「可以為其在美國打開一些門路，但也僅限於此」。他指出，即使擁有這種特權，瑞士也無法解決與美國的所有分歧。

美瑞自貿協定談不成，但雙邊貿易依然火熱

瑞士一直盼望著能與美國簽署自由貿易協定。瑞士-美國商會前會長馬丁·納維利(Martin Naville)曾將這份協定比作一份「保險單」，以防哪天美國與歐盟簽署自貿協定。

美國和瑞士曾在2006年認真探討達成貿易協定的可能性。但參與談判的納維利表示，雙方在農業保護主義和基因改造生物議題上難以相互妥協，初步談判最終擱淺。

在比較重商的川普任內，瑞士再次嘗試推動談判，但並未成功引起美國的興趣。

拜登政府稱自貿協定是20世紀的「舊事物」，於是瑞士轉而與美國談判產業和技術層面的合作協議，試圖降低貿易壁壘。2023年，瑞美簽署了首個此類協議，內容是相互承認藥品生產場所的檢查結果。瑞士最高經濟官員海倫·布德里格·阿爾蒂達(Helene Budliger Artieda)透露，瑞士政府仍希望與美國達成自貿協定。

無論是否達成自貿協定，瑞美雙邊貿易都在蓬勃發展。如今，美國是瑞士的第二大貿易夥伴，僅次於德國。美國也是瑞士最大的外資來源國。

美國打擊逃稅活動削弱了瑞士銀行業保密制度

2008年經濟危機爆發後，美國當局指控瑞士最大的銀行瑞銀集團(UBS)幫助富有的美國客戶逃稅，導致兩國關係出現重大裂痕。

為避免在美國遭到刑事起訴，瑞銀不得不公開約250名美國客戶的身份，在美國支付(英)7.8億美元的罰款，並承認在協助客戶逃稅中負有全部責任。

這事件大大削弱了(多語)瑞士銀行業的保密制度，如今銀行保密制度只在瑞士境內適用。這也促使美國對其他瑞士銀行展開追查：迄今為止，100多家銀行已向美國支付了超過75億美元的罰款，其中兩家銀行已經倒閉。

札拉表示，這項結果顯示了全球最大經濟體對瑞士的影響力，即便瑞士本身也是經濟強國。

扎拉說：「在國際關係中，權力往往與貿易和商業利益結盟。美國的影響力尤其強大。如果你不順從他們，就很難與他們做生意。」

(編輯：Virginie Mangin/ts，譯自英文：中文編輯部/xy，繁體校對：方常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