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在廚房，爸爸在工廠：為何瑞士家庭中父母的角色轉換如此緩慢？

女性平均每天要花4個小時(每週累計近29個小時)在做飯、操持家務和洗衣服等家政瑣事上。 KEYSTONE

在瑞士，男性參與家務勞動的比例正日漸提升，在家事分擔率上也要高於其他國家同儕。然而，孩子出生後夫妻間不平等仍然持續加劇。一位人口統計學家和諸多圖表為我們鉅細靡遺深刻闡明了這個問題的嚴峻性。

此内容发布于 2024年06月20日 - 12:57

14 分钟

我擅长讲故事，以及从数据和统计资料中发掘瑞士乃至世界各地发生的事件。我多年前移居瑞士，曾在瑞士广播电视(RTS)担任多媒体记者。

阅读本文简体字版本请点击这里

訂閱我們的時事通訊電子報(Newsletter)，每週您會在您註冊的信箱中收到一封免費電子郵件，內容是瑞士資訊繁體中文版報導。請擊點這裡，現在就訂閱。

每天2小時45分鐘，每週累計19個小時：根據瑞士聯邦統計局提供的數據(多語)外部链接，這就是瑞士所有不同家庭結構類型中男方從事家務和投入在打理家務、家庭事務上的人均時長。

這要比20年前瑞士家庭中的男性每週花在家政瑣事上的時間多出了近3個小時。如今，瑞士已位居男性在家務中付出時間最多的已開發國家之列，僅遜色於挪威和瑞典。反觀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成員國，男性人均每天投入在繁瑣家務上的時間僅2小時。

儘管如此，瑞士男性所做的家務活兒依然遠不及女性，女性平均每天要花費4個小時(每週累計近29個小時)在廚頭準備一日三餐、操持各項纏身家務和洗衣服等家事瑣事上。她們每週從事家務勞動的時長，與2000年代初期的每週30小時相比相差無幾。

而對於有孩子的瑞士家庭來說，母親每天所承擔的家務工作量則會增加到近六個半小時，而父親分擔家務的時長則每天只有不到四個小時。若以週計算，父母花在家務活上的時間則分別為27和45個小時。

外部内容

「瑞士(家庭雙方的)家務勞動分工依然處於失衡狀態，「在洛桑大學擔任高級講師兼研究員的人口統計學家尚-馬裡·勒戈夫(Jean-Marie Le Goff)坦言：」當然也有例外。但總體而言，女性要比男性做得更多，不僅僅是家務，還有照顧子女和家庭成員的任務。

勒戈夫也補充說：「並非所有家務瑣事都能用花費的時間來一一量化。打個比方，精神負擔-包括計畫條理、管理整個家庭，預先準備菜單和羅列購物清單、組織家庭活動和安排醫療預約等等後勤方面的工作-主要由女方承擔。」

尚-馬裡·勒戈夫(多語)外部链接擁有人口學博士學位，目前在洛桑大學擔任高級講師和研究員。他的研究領域主要聚焦於家庭生活軌跡以及男女雙方向父職母職認同的過渡與轉變。他特別關注夫妻在首次為人父母時雙方之間關係的動態變化，以及男性和女性的生活軌跡會因生兒育女而呈現出怎樣的差異。他是《成為父母，平等不再》(Devenir parents, devenir inégaux，Becoming Parents, Becoming Unequal，法)外部链接一書的合著者。

一旦孩子出生，家庭角色日益兩極化

那麼在同一屋簷下，誰具體承擔什麼家庭任務呢？簡而言之，女方會負責更多的烹飪和清潔工作，而男性則傾向於負責帳單支付和房屋與電器修繕、庭院維護等家務活，「通常情況下，這些任務往往需要投入的時間和精力相對較少，出現的機率也較低。」

自2000年迄今，這種夫妻雙方的家務分配幾乎一如既往地維持不變，儘管與20年前相比，男性在準備飯菜(每週增加了2個小時)和洗衣服、打掃清潔(每週增加了1小時)方面投入的時間略有增加，而女性用於熨燙衣服或購物的時間略有減少(每週減少了40分鐘)。

在一個家庭中，女性同時也是孩子的主要照顧者：母親每週僅照顧孩子這一家務就要花費23小時，而父親每週的照顧子女時間只有14小時。與2000年相比，雖然這一代父親親歷親為、陪伴和照顧子女明顯增多(每週增加了3.5個小時)，但這並沒能縮小與母親付出的時間上的差距，因為在過去二十年間，整個家庭-包括母親一方-花在子女身上的總體時間都在悄悄增加。

外部内容

在勒戈夫看來，這是「新的頗具教育意義的勸誡與勉勵呼籲(家庭雙方)在子女活動和個人成長方面加大時間和精力投入」所帶來的結果，在其他發達國家也能看到這種趨勢。

外部内容

在有孩子的家庭中，本來就繁重且纏人耗時的家務勞動的分配變得愈發不均衡。勒戈夫解釋道，第一個孩子的呱呱墜地往往是一個轉捩點。他曾經作為參與者之一，針對夫妻成為父母前後生活狀態的轉變進行過一項研究。「在孩子出生之前，夫妻雙方雙方都對家務，或多或少都會彼此分擔一些；但在孩子呱呱落地以後，家務活的分配就會變得逐漸失衡，出現了真正意義上的兩極分化」。

他列舉了一個看似司空見慣的例子-洗衣服。孩子出生後，許多男性都會對洗衣這項任務避而遠之。「這可能只是因為洗衣量增加了，」勒戈夫認為，但另一種可能的解釋和合理推測是，在嬰兒出生後，洗衣任務的「性質發生了變化，轉而變成了一項照料任務」，因此更多地被視為女性理應承擔的勞動。

外部内容

無償任務主要由女方承擔

勒戈夫強調指出，這種現象並非夫妻某一方有意為之，也不一定是意識主導的結果。「父母通常以為，孩子出生後，他們還有能力像以前一樣繼續合理分工、分擔家務，但實際情況完全不是那樣。」

让-马里·勒戈夫(Jean-Marie Le Goff) Courtesy image

瑞士社會科學專業知識中心(FORS)曾於2022年進行過一項關於家庭和夫妻性別角色轉變的研究(多語)外部链接。該中心與瑞士資訊SWI swissinfo.ch分享了研究結果。研究證實，絕大多數人都對平等角色的價值觀表示認同：大約有九成的受訪者認為，男性和女性在家庭中應該承擔同等的責任，他們應當在孩子的休閒娛樂活動上投入同樣多的時間和精力；而在四分之三的受訪者看來，父親和母親在照顧孩子方面具有完全同等的能力，不分伯仲。

然而勒戈夫指出，「父親是負責養家糊口的人，母親則在家庭私人領域扮演主要角色」，這種印象已根深蒂固，積重難返。社會普遍傾向認為，女性的主要角色是母職，她們在職場上所賺得的工資只是家庭的『額外收入』」。

當涉及到母親一方在職場的工作時，瑞士社會科學專業知識中心的研究結果也為勒戈夫的觀點提供了佐證。 53%的受訪者認為，女性和男性應該同等地滿足整個家庭提供財務需求；而其餘47%的受訪者則認為，這理應更多地屬於父親一方應承擔的責任。此外，絕大多數受訪者也相信，理想的家庭組織方式是母親一方減少工作時間。

但這觀點並未在所有地方都得到認同與共鳴。譬如在與瑞士毗鄰的法國，「人們就提出了截然相反的問題，就是如何讓女性在成為母親後還一如既往地從事全職工作」，勒戈夫介紹說。

外部内容

實際上在瑞士，絕大多數在職女性在生下第一個孩子後都會或多或少地減少工作時間。超過四分之三的瑞士母親從事兼職工作(多語)外部链接，相比之下，膝下無子女的女性從事兼職工作的比例僅在30%左右。而只有13%的有孩子的瑞士父親從事兼職工作。在經合組織(OECD)諸多成員國中，瑞士是女性兼職工作者佔比排名第二的國家(英)外部链接，僅次於荷蘭。

在勒戈夫看來，這種夫妻間的就業角色分配，是「受到了一個殘酷現實的催化和鼓動，那便是：在瑞士勞動力市場上，女性主要從事的工作職缺要比所謂的『男性職業』更容易減少工作時間」。

夫妻平等程度越高，是否代表孩子數量越多？

要找到最公平的家務分配和家庭任務分工模式，我們就必須將目光投向北歐-即使我們很清楚：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實現了完美的絕對平等。除了性別平等的概念已在當地深入人心，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各國(特指位於北歐半島上的丹麥、挪威、瑞典三個國家，有時也包括芬蘭和冰島)也經常被譽為超長有薪育嬰假(又被稱為「產假」/「陪產假」)的典範，不僅如此，父母雙方還可根據家庭實際情況靈活分配育嬰假。

「如果男性在自己孩子出生後的頭幾個月-尤其是第一個孩子出生後的頭幾個月-連續休育嬰假，看起來這種做法就會對父親後續參與各種家務勞動產生一定影響，」勒戈夫表示。

在全球各國生育率普遍下降的大背景下，另一個問題應運而生：性別平等和父親家務勞動參與度的提高，是否有助於提高出生率？直到幾年前，這種想法仍在大量人口中享有相當的可信度，因為彼時，北歐諸國依然位居歐洲生育率最高的國家榜單前列。但現如今，其他國家一樣，北歐各國的新生兒出生率也急劇下跌，這不禁讓人對這項假設平添了幾分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