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至上的瑞士為何反對使用自助式安樂死膠囊座艙

7月17日，3D列印的Sarco的自助式安樂死膠囊座艙首次在瑞士蘇黎世亮相。 swissinfo.ch / Kaoru Uda

瑞士允許安樂死，現在有人發明了一種「Sarco」自助式安樂死膠囊座艙，希望能在瑞士最先投入使用，但這卻遭到了瑞士各州的抵制。就連安樂死組織也對這被稱為「安樂死特斯拉」的自助式安樂死膠囊座艙持強烈反對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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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了解一下自助式安樂死膠囊座艙是怎麼運作的？

媒體對這件事的反應非常強烈，整個7月瑞士媒體都在報道Sarco自助式安樂死膠囊座艙，許多外國媒體也進行了報告。繼沙夫豪森州(Schaffhausen)表態：如果膠囊艙在該州使用，將會受到刑事訴訟之後，瓦萊州(Wallis)也表明態度，禁止使用這種膠囊艙。

Sarco是這種透過3D列印製作出來的膠囊艙的名字，它看起來像科幻小說裡的物件。人躺在這個膠囊艙中，只要按下按鈕，就能在幾分鐘內死去。發明這個膠囊艙的人也表示，它能讓人平靜、甚至略帶激動地死去。

這個被媒體稱為「安樂死特斯拉」的膠囊艙5年前就已經在全世界亮過相，但至今它尚未投入使用。

一個記者會和許多問題

現在，這種情況將有所改變–最近，Sarco的發起人針對媒體報道中的各種爭議，在蘇黎世召開了一次記者會，對於那些「流傳的錯誤信息」予以訂正。

在媒體發布會上這些發起人也宣布將在瑞士成立一個名為「最後的避難所」(The Last Resort)的組織，該組織將全權負責膠囊艙的運作。

菲奧娜·史都華(Fiona Stewart)和弗洛里安·威爾萊特(Florian Willet)在蘇黎世記者會上。 swissinfo.ch / Kaoru Uda

該組織在記者會上並未透露太多訊息，雖然確認了目前已與瑞士幾個州進行交涉，但並未公佈具體哪幾個州。因此有關Sarco將在哪裡使用，目前尚無定論。

在實行聯邦制的瑞士，各州擁有非常廣泛的自主權，這也包括在衛生領域的自主權。然而，是否對膠囊艙的使用也擁有決定權，在法律上並不明確。

該組織的創始成員之一菲奧娜·斯圖爾特(Fiona Stewart)也沒有透露第一個將在膠囊艙中結束生命的人的名字。 「我們不希望讓一個想在瑞士安詳離世的人，最後淪為媒體上的笑談，這在道德上也是不允許的。」

關於時間點，史都華表示將在「今年」首次使用。就此該組織聯席主席弗洛里安·威爾萊特(Florian Willet)補充說：「非常有可能在幾週或幾個月後就會有人用上膠囊艙。」

更新

7月28日，”解脫國際”和 “最後一程”兩家組織在一份聯合聲明中稱，原定於7月17日一名美國婦女使用Sarco自助式安樂死膠囊座艙實施安樂死的計劃最終被推遲。

這名婦女原本應是第一個使用該裝置的人。聲明中說，推遲的原因是”最近媒體關於Sarco膠囊艙在瑞士的病毒式報道出現之後，這位美國女性的精神健康狀況越來越令人擔心。“

兩天后，這兩家組織發消息稱，這名婦女已在瑞士一家診所接受了安樂死。

這名婦女在被拒絕使用Sarco膠囊艙之後失踪，後來聯繫了瑞士的另一個安樂死組織Pegasos。

發明者最後露面

Sarco膠囊艙由澳洲醫生、安樂死倡議者菲利普·尼奇克(Philip Nitschke)和荷蘭工程師亞歷克斯·班寧克(Alex Bannink)發明。

1997年，尼奇克在自己的祖國成立了一個名為「解脫國際」(Exit International)的自發性安樂死組織，該組織與瑞士的安樂死組織「解脫」(Exit)沒有任何關聯。

菲奧娜·史都華是他的伴侶，也參與了「解脫國際」的工作。

發明者菲利普‧尼奇克(Philip Nitschke)在記者會上講解了膠囊艙的用法。 swissinfo.ch / Kaoru Uda

Sarco的致死原理是氮氣缺氧。在膠囊艙中結束生命的人，在回答幾個問題後，按下一個按鈕，這時就會有大量氮氣釋放出來，在不到30秒的時間內氣體中氧氣的含量將從21%降至0.05%。

根據尼奇克的說法，在進行兩次呼吸後，人就會失去知覺，大約5分鐘後就會毫無痛苦地死去。

他在蘇黎世對媒體說，膠囊艙中的氧氣含量和人的心率可以遠端監控。

奇怪的是，常常語出驚人的尼奇克，在記者會的最後才露面。

幾乎免費的死亡

他於2012年啟動了Sarco膠囊艙專案，據說從那時起他已投入了相當於60多萬瑞郎(約68萬美元)的資金。

預計一個膠囊艙的3D列印成本約為1.5萬瑞郎。史都華說，因為想讓所有人無論貧富，都能在有需要的時候使用膠囊艙，所以它的使用基本上是免費的；不過，用戶需要為氮氣付18瑞郎(約20美元)的費用。

針對膠囊艙的性能可靠性已進行多次測試，例如去年在荷蘭鹿特丹的測試。

該組織表示，50歲以上、判斷力正常的人都應該有權利使用Sarco膠囊艙。

患有不治之症的年輕人也可以使用這項服務。與瑞士的安樂死組織不同的是，使用膠囊艙服務無需支付會員費。

所謂自由的瑞士

這位澳洲安樂死倡導者之所以選擇瑞士作為他的膠囊艙的使用之地，是因為瑞士相關的法律條款相對寬鬆。

根據瑞士法律，只要不是出於自私的動機，幫助他人自殺並不會構成刑事犯罪。

瑞士醫生聯合會(FMH)–瑞士醫學會的傘式組織，也制定了協助自殺的道德準則。其中規定，不應幫助健康人實施安樂死，負責醫生必須與病人進行兩次對話。不過，這項規則並不具備任何法律約束力。

「最後的避難所」組織聯席主席威爾萊特在記者會上說：「瑞士是使用Sarco膠囊艙的最佳地點，因為瑞士擁有廣泛的法律制度。他們相信，這種膠囊艙一定能在瑞士受到使用。」

因為它符合安樂死的三個條件：使用者自己按下按鈕、使用者有清晰的判斷力、提供服務的組織沒有自私的動機。

史都華說：「在過去的兩年裡，我們從不同的專家那裡獲得了許多的法律回饋。根據我們的理解，Sarco膠囊艙的使用沒有任何法律障礙。」

灰色地帶

瓦萊州的州醫生曾對在該州使用這種膠囊艙予以干預，他提出瑞士醫療藥品管理局Swissmedic並未授權使用這種膠囊艙。

但Swissmedic並不認為這是自己的負責範圍，因為該機構未將Sarco膠囊艙歸類為醫療器材。

Swissmedic的媒體發言人盧卡斯·雅吉(Lukas Jaggi)在回答瑞士資訊swissinfo.ch時表示：「我們認為，安樂死膠囊艙的功能與法律中提到的任何特殊醫療目的都不吻合，協助死亡並不是治療或緩解病痛、治癒傷殘的方法之一。」

在沙夫豪森州，檢察院曾威脅要針對使用膠囊艙提起刑事訴訟，理由之一是有關膠囊艙的資訊不足。

史都華在記者會上表示：「如果出現不同的法律爭端，最終將交由法院裁決。」

安樂死組織深感擔憂

瑞士現有的安樂死組織都完全無法接受這種自助式安樂死膠囊座艙，主要原因是「最後的避難所」組織在整個安樂死過程中都盡量將醫生排除在外。

使用Sarco自助式安樂死膠囊座艙的人，需要一份精神科報告，確認有正常的判斷能力。除此之外，全程都不再需要醫學人員在場，氮氣在瑞士不需要處方便可取得。

瑞士的協助自殺

根據瑞士法律，如果協助一個判斷力健全、持續渴望死亡並能自行實施安樂死最後一步的人自殺，是合法的。但瑞士的安樂死組織也要求當事人要滿足以下附加條件之一：

– 忍受無法控制和無法承受的疼痛

– 患有不治之症

– 有難以忍受的殘疾

而瑞士自1980年代初開始實行的安樂死模式則要求必須有醫生的參與，荷蘭等其他允許安樂死的國家情況也是如此。

這是因為，在瑞士安樂死實施過程中使用的致死藥物戊巴比妥鈉，必須由醫生開處方才能得到。而且在瑞士實施輔助自殺的前提條件是必須「患有不治之症」。只有在與醫生進行談話確認是「絕症患者」之後，才能實施安樂死。

瑞士安樂死組織「尊嚴」(Dignitas)告訴瑞士資訊，瑞士專業的輔助自殺由訓練有素的醫務人員陪同實施，而且每次輔助自殺都要受到官方機構(檢察院、警方和醫務官)的審查。

「我們從事的輔助自殺做法有法律保障，同時確定性和安全性都很高，所以我們無法想像，這種用於自主決定生命終結的高科技膠囊艙會在瑞士獲得廣泛接受和/或引發興趣。」

總部設在巴塞爾的安樂死組織生命圈(Lifecircle)主席、醫生艾瑞卡·普萊斯克(Erika Preisig)說，醫療人員也是防止不必要自殺的「守門員」。

她對瑞士資訊說：「我擔心，人們會在對其他選擇沒有全面了解的情況下，未經深思熟慮就選擇了安樂死。」

瑞士的這個安樂死組織還覺得Sarco膠囊艙非常不人道，因為人必須在一個封閉的膠囊中「孤獨」地死去，沒有親人陪伴左右。

「違背我們的原則」

瑞士歷史最悠久、規模最大的安樂死組織「解脫」表示，該組織的成員及其親屬都希望「在臨終時不要彼此分離，而是能夠在最後幾分鐘裡接觸、感受到對方。」

而自助式安樂死膠囊座艙就連這一最後的接觸都無法滿足，違反了「解脫」的原則。

有些人也擔心，Sarco膠囊艙可能會危及到瑞士自由的安樂死制度，或至少會出現更多相關法規。普萊斯克說：「我想到的是，可能以後所有協助自殺組織都需要有一個經營許可證。這樣的話，像Sarco膠囊艙忽然出現在瑞士這種情況就不會再發生了。」

(編者：Marc Leutenegger，編譯自德文：楊煦冬/gj，繁體校對：方常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