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琳凱勒-蘇特大而不倒-她是如何做到的？

瑞士聯邦委員卡琳·凱勒-蘇特(Karin Keller-Sutter)於2023年1月21日星期六在杜本多夫出席瑞士自由民主黨(FDP)代表會議。 Keystone / Michael Buholzer

卡琳·凱勒-蘇特(Karin Keller-Sutter)將於2025年再度成為瑞士聯邦的「掌舵人」。她的職業生涯充滿了阻力、誤解-以及出色的業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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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年前的第一印象：彼時38歲的卡琳·凱勒-蘇特，正擔任聖加侖州(St. Gallen)的警察局長。

我們那會兒撰寫的一篇報導，是關於當時的一個新現象：一些非裔毒販出售包裝成小球狀的可卡因。這在2002年7月是一個政治雷區。

難民營變成了毒品分銷中心。警方似乎不堪負荷。有人指責存在種族主義。

凱勒-蘇特加強了轄地重點區域的警力。這使她受到了廣泛關注-同時也獲得了強硬派的名聲。對此她有何看法？我們透過電子郵件進行問詢。

深夜通話

她立刻回复，約定與我們晚間通電話。「晚上10點之前都能聯繫到我」，她留下了自己的私人電話號碼。這很不尋常：畢竟，瑞士各州政府都設有秘書處、新聞辦公室和固定辦公時間。

真正出乎意料的是深夜對談的內容：卡琳·凱勒-蘇特更多地談論到了人-而非政治，她談及警察、移民和癮君子。她談到人們向她講述的故事。她談到受害者和不公，談及困境和壓力。這像是強硬派的作風嗎？

她特意讓我們引用這句原話：「他們故意濫用我們的庇護權。我們的人道主義傳統受到了挑戰。」沒錯，這正是強硬派的口吻。

許多了解她的人都評價稱，她是個愛提問、毫不掩飾自己無助感的政治家。 “強硬派”只是外在給她的標籤。而這一直讓她感到困擾。

23年後，2024年12月中旬在聯邦國會大廈，凱勒-蘇特再度被選為下一年度的瑞士聯邦主席。

她又有了新的頭銜。而現如今，她也被視為一位權力女性。就在幾天前，瑞士德語紙媒《每日導報》刊登了一篇關於她的長篇報道，文中稱之為「瑞士最有權勢的政治家」。

瑞士聯邦主席是何官職？有何職責？

瑞士並非總統制國家，常被稱為「瑞士總統」的官職的正式名稱為瑞士聯邦主席，由瑞士聯邦議會每年從聯邦委員會的七位委員中選出，任期一年，不得連任。在傳統上，該職位是由去年的聯邦副主席繼任。聯邦副主席同樣也是一年一任。

瑞士聯邦主席的職責主要包括主持聯邦委員會會議和承擔特殊的禮儀代表職責。儘管主席在對外事務中代表瑞士，但其權力並不高於其他委員，被視為「同儕之首」(Primus inter pares)。此外，聯邦主席在新年和國慶日發表公開致辭，並接見駐瑞外國大使。

權力的污名

在瑞士，國家權力分配得極為精細，且僅授予有限的時間。在瑞士人心目中，權力似乎是一種污名。卡琳·凱勒-蘇特試圖利用當選瑞士聯邦主席的這一天來擺脫這個新標籤。她竭力淡化自己的影響力。“幾乎所有事情都是相對的”，這是她在議會發表講話時說出的第一句話，對她而言，這次當選也是“相對的”。

根據2024年選舉晴雨表，瑞士民眾認為在許多聯邦委員中，來自瑞士人民黨的聯邦委員阿爾伯特·羅斯蒂影響力最大，他也是聯邦委員會中最受歡迎的成員。瑞士人認可凱勒-蘇特的影響力也很大，但她在民眾中受歡迎的程度與前者相比明顯黯然失色。

離開家鄉

在聖加侖州的威爾鎮(Wil)，卡琳·凱勒-蘇特的母親羅絲利·蘇特(Rösly Sutter)正為客人服務。她是“伊爾格”Ilge)餐廳的老闆娘。而卡琳的父親則在廚房和酒窖裡忙碌著。在70年代末，卡琳就是在這家位於瑞士東部的小餐廳度過了童年時光。

15歲時正值風華正茂的卡琳凱勒-蘇特 Privat

她的母親能流利地用法語與來自瑞士法語區的客人交流，這些客人大多是來威爾鎮的赫爾利曼拖拉機廠(Hürlimann)提車的。瑞士東部至今仍被視為瑞士的工業心臟，最早以紡織業發家。

身為家中最小的孩子，卡琳不得不在三個哥哥面前證明自己。她也在酒館裡學會如何參與政治，要知道，一位好的餐廳老闆能與所有人相處融洽。他們可以從容地與客人痛快暢聊、討論問題，而從不陷入爭執。

餐廳作為人生學校

卡琳的母親羅絲莉·薩特在法語區瑞士生活期間學會了法語。而卡琳·凱勒-蘇特在中學時期也曾去位於瑞士法語區的納沙泰爾州交換過一年。高中畢業後，她獲得了口譯資格。她也曾在英國倫敦待過一年，在加拿大的蒙特婁待過一個學期，並且在那裡學習政治學。

熱衷於自由主義

回國後，她一改瑞士鄉村天主教的氣質，於1987年23歲時加入了秉持經濟自由主義理念的瑞士自由民主黨。作為一名年輕且思想自由的女性，她與家鄉的保守環境形成了鮮明對比，很快就成為當地引人注目的人物。

“清晰明了，切中要害”

彼時擔任《聖加侖日報》主編的戈特利布·F·霍普利(Gottlieb F. Höpl)後來在一篇客座文章中回憶道：「一位年輕女性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的論述清晰明了，總是切中要害。」他形容卡琳·凱勒-薩特「目標明確、客觀公正，而且表達方式直截了當」。

卡琳·凱勒-薩特先是成為市議員，然後是州貿易協會的董事會成員，接著擔任州議員、黨主席，最後成為負責州級安全事務的州政府成員。

霍普利在文章中寫道：「她的論述從不迎合男性或女性，有時顯得有些薄弱，但這似乎並未影響到她的選民(對她的看法)。」

她擔任警察局長的工作很快就引起了各界關注。她致力於簡化針對流氓暴徒的訴訟程序，並收緊難民庇護制度。這些都是在瑞士全國範圍內頗受關注的議題。

2004年4月2日周五，在瑞士圣加仑州的布克斯(Buchs)召开的“联邦委员会百日”媒体开放日之际，时任瑞士联邦司法警察部部长、联邦议员克里斯托夫·布洛赫(Christoph Blocher，左)正和时任圣加仑州政府议员的卡琳·凯勒-苏特(右)一道，认真聆听时任瓦莱州移民局局长弗朗索瓦丝·贾纳达(Francoise Gianadda)发表声明。 Keystone

所有政治的归宿都是金钱

她于2011年正式加入联邦议会，且很快就熟悉了联邦经济和社会政策。国家收入，国家支出-在国家收入和分配的资金往来间，她学会了联邦政府的运作机制。

她毫不惧怕与政治对手接触-相反，她尤擅与他们做交易。她会在联邦委员会中做出让步，并从对方那里得到相应的回报。

她在人际交往中给人一种轻松、谦逊的印象。她被描述为“意识形态上秉持坚定，但战略上采取灵活”。她借此建立并维护着自己的人脉网络。

政治權力大師：2023年聯邦委員凱勒-蘇特。 Keystone / Alessandro Della Valle

聯邦國會大廈的穹頂下，她對自己的政治權術進行了最後的打磨。2018年當選聯邦委員後，她被分配到聯邦司法警察部，雖然她本人對此不甚滿意，但也別無他選。

2023年，她抓住機會改任聯邦財政部部長。長達30年的政治生涯讓她明白，所有政治最終都會與金錢有關。民調機構伯爾尼GFS研究所的聯合主任盧卡斯·戈爾德(Lukas Golder)評價稱：「借助財政，她可以參與塑造整個聯邦委員會，她很有針對性地利用了這一點。」

來自左翼的批評

她發起了一場反對“負責任的商業倡議”(Konzernverantwortungsinitiative)的公民動議，並最終在全民公投中以微弱優勢取勝。反對者指責她作為聯邦委員太過投入。 「資本女王」成為了左翼媒體《週報》( Wochenzeitung) 的頭條新聞。

在瑞士信貸集團(Credit Suisse)倒閉、將全球金融體系拖入深淵的短短幾個小時之前，卡琳·凱勒-蘇特牽頭主導了對該銀行的緊急出售。反對者指責她過度地讓整個國家陷入債務。“那是一個錯誤”，《週報》在頭條新聞中批評她為此提供國家擔保。

瑞士央行前行長托馬斯·喬丹(Thomas Jordan)回憶與她的密切合作時評價稱道：「​​她雄心勃勃，深入了解複雜問題的每個細節，以便掌握全貌。」他在接受我們採訪時坦言：「這就是她做出嚴肅決定的方式。」

《金融時報》將她列為2023年25位最具影響力的女性之一，並表示她兼具「知識、勇氣和決心」。

取消補貼

2024年，卡琳·凱勒-蘇特提出了一項緊縮計劃，旨在削減全瑞士50億瑞郎(約合人民幣405億元)的開支。反對者指責她推行隱蔽的保守政策。《週報》寫道：「財政部長凱勒-蘇特認為，透過省錢可以找到最佳的突破口，摧毀近年來的社會發展成果。」

她本人在訪談中強調，她始終關心國家的行動能力。例如，她在接受瑞士德語媒體《新蘇黎世報》( NZZ )採訪時表示：「有人錯誤地認為，自由主義旨在削弱國家。」

緊縮計畫雄心勃勃。看上去，她擔任了瑞士最艱鉅的職務，現在還已一己之力主動承擔最棘手的任務：削減補貼。關於此事的辯論將成為她在2025年瑞士聯邦主席任期內的一大亮點。屆時難免有喧囂，但她素來就喜歡朋克搖滾；會讓人筋疲力盡，不過她的平日愛好是拳擊。

(編輯：Samuel Jaberg，編譯自德語：中文部/yz，繁體校對：盧品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