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觉科学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芬美意是瑞士香水企业的领头羊之一，而来自硅谷的雷辛格则负责该公司的产品研发。这位生物技术专家的任务是用科学手段为尽可能多的人群创造内心的平静与安宁。
我们的生活时刻被笼罩在各种气味之中。这些气味将各色的人物和地点刻进我们的记忆中，令我们分泌愉悦的口水或产生厌恶的感觉。美好或是糟糕的体验亦由此产生。
古埃及人拥有将气味变成艺术的本领。他们将花朵、植物和油混合到一起从而获得香氛。这些香氛可被用来喷洒身体和头发，或被用来当作药物和宗教祭品。公元前1200年左右，居住在美索不达米亚的一位名为塔普提(Tapputi)的女性则是历史上第一位使用蒸馏技术制作香水的女化学家。
今天，塔普提留下的技术遗产被掌控在那些年收入达到数十亿美元的跨国企业手中。作为其中一些公司的掌舵者，一批新生代女性科学家正在通过使用生物科技和人工智能来达到制作复杂香氛和香料的目的。
萨拉·雷辛格就是她们当中的一员。作为芬美意位于日内瓦的研发部门的主管，这位生物技术专家深谙该企业厚重的文化传承。无论是以莱奥波德·鲁奇卡(Leopold Ruzicka)为代表的诺贝尔化学奖得主们，还是像领导过欧洲最大的研究机构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CNRS)的吉娜维芙·贝尔格(Geneviève Berger)这样的杰出女性科学家，他们都是芬美意企业精神的重要象征。
雷辛格于2021年成为贝尔格在芬美意的接班人。此前，该企业已向市场推出了借助人工智能生产出的洗衣香氛和肉类香料。如今，雷辛格打算通过算法和机器学习更有效地进行创新香氛的开发。
这位科学家强调道：“这项计划意味着重新思考我们日常运用科学的方式，其中囊括了从实验到自动化流程的一系列内容。” 在她看来，凭借对成千上万的公式、原材料以及化学反应的分析，数据科学既有利于新香水的设计，也有助于操作规划方面的改善。
请看视频- 香味如何影响我们的生活：
从硅谷到日内瓦
雷辛格用颇具力道的握手和十分平静的声线迎接了我的到来。白色波点裙的点缀令蓝色西装的经典线条看上去朝气十足。与我采访过的其他主管级别的人物不同，眼前的这位研发负责人似乎不大乐意谈论自己以及她的成就。
为了打破僵局，我问起了她的教育经历和个人背景。这位45岁的生物技术专家出生并成长于美国位于威斯康辛州和明尼苏达州之间的地方。念完中学后，她搬去了加利福尼亚并在那里的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完成了微生物学的博士学位。
在她职业生涯的起步阶段，雷辛格从事的是生物技术研究。这些研究用于开发以癌症治疗药物为主的新药以及生物燃料。之后，她将事业转移到了化妆品及其它消费产品的成分和技术研究上。直到2018年，在芬美意公司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后，这位专家终于作出了移居瑞士的重大决定。
雷辛格并不后悔她的决定，但跟着她“冒险”迁居瑞士的丈夫和两个分别才5岁和10岁大的儿子起初却为克服语言障碍和适应新生活花费了不少工夫。
如今，雷辛格和她的家人已在瑞士找到了家的感觉。这位来自美国的专家微笑着表达了一点遗憾：“我们的生活中还缺少英文书店和英文图书馆。”毕竟，惟有阅读才能将她从工作和家庭的忙碌中解脱出来。
曾在旧金山生活了20年的雷辛格偶尔会怀念在那里度过的时光，也会回忆起当初那些每天活力十足的前同事们身上的热情和斗志。她向笔者坦言：“我的职业生涯绝大部分是在硅谷那个非同寻常的环境中积累出来的。在硅谷，热情和斗志代表了一切，而我也在那里学到了很多。”
雷辛格曾在硅谷一家发展迅猛的初创公司里面对过巨大的责任压力，也曾在产假期间因被要求尽快回归工作而承受了沉重的心理负担。令她欣慰的是，这些压力和负担如今都已随着她的离开一去不复返。
个性化香水
只有当我们开始讨论起和香水有关的科学时，雷辛格才真正地放松了下来。
她十分肯定地说道：“嗅觉科学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位生物科技专家告诉我，我们的鼻腔中存在400多个嗅觉感受器。这些感受器时常带有个体之间细微的基因差异，这也就意味着人们感知气味的方式也会有所差别。雷辛格不仅对更深入了解嗅觉这一奇妙的感官表现出兴趣，同时也对“那些我们至今仍知之甚少的，隐藏在这种极度个人化的体验背后的作用机制”充满了好奇。
对雷辛格这样的生物技术专家来说，为尽可能多的人群创造出能够赋予正面情绪的香水和香料，这无疑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挑战。事实上，香水就如同被我们的神经系统解读出的化学信号一般，在我们的身体内制造出了一系列感觉及情绪状态。对此，雷辛格解释道：“当我们闻到某种香味的时候，我们的大脑会随之产生反应。然而，这种反应并不局限于单纯的愉快或不愉快的感觉。”
香味能在一些特定的环境中加强我们的舒适感及安全感，甚至有时能对我们在某些情况下的互动模式以及反应方式产生影响。一项前导研究显示，以檀香油为代表的精油类产品通过降低收缩压以及被视为压力生物标记的唾液皮质醇水平，不但能有效缓解压力，还能在应激性事件发生后促进情绪的恢复。
2020年，芬美意公司将一款新香水推向了市场。这款香水的灵感源自于印度城市迈索尔(Mysore)的檀香油，而这种檀香油通常只能从一种濒临灭绝的印度植物中被提取出来。雷辛格的团队通过DNA测序来识别和复制负责生成檀香气味的酶，并最终创造出了独有的檀香分子。这位科学家给出了解释：“我们将这项技术应用在和嗅觉感受器相关的生物学方面，并尽力实现帮助人们对抗压力、放松身心和寻求精神健康的目标。”
同时，人们的味觉也有可能受到人为的影响。雷辛格透露，她的团队目前正在试验开发添加到仿肉素食或纯素产品中的新型调味香料。此外，由于嗅觉和味觉之间的联系太过紧密，导致很多丧失嗅觉的人在暂时或永久性失去气味感知能力的情况下，认为自己也同时失去了味觉。值得一提的是，新冠病毒对嗅觉的伤害也造成了疫情期间丧失嗅觉的人数陡增的局面。
雷辛格进一步表示：“我们目前正在加强对味觉和嗅觉感受器运作机制及其背后触发因素的认识和了解。”举例来说，她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创作出仅在烹饪时会散发典型肉香味的素食汉堡。为了尽可能忠实地还原真正的肉汉堡带来的感官体验，这种素食汉堡在被烹饪之前不会产生来自肉食产品的香味。
一个神秘的产业
尽管如此，雷辛格并未透露她将如何实现她的目标。就在她似乎准备要向我传达更多信息的关键时刻，从一开始便在场的公关经理马上用目光向她发出了警告的信号。
众所周知，香水香氛行业不仅神秘，而且充斥着众多商业机密。芬美意既不允许我参观他们的实验室，也不允许我针对某些技术展开过于详细的问询。该行业内部的竞争异常激烈，这其中颇具代表性的便是芬美意和它的老对手，同属于瑞士知名香水企业的奇华顿(Givaudan)。正因如此，守口如瓶才成了该行业心照不宣的规则。
雷辛格本可以潜心打造她的学术生涯并有所建树，并将她的研究成果与其他同行分享，以此来推动科学的进步。然而，她最终还是作出了在私营部门里任职的决定。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不仅渴望专注于制作最终产品，也渴望用更具体的方式来对这个世界产生影响。从数据上来看，芬美意在全球范围内拥有的员工超过10’000人。每天有超过 40 亿的消费者通过香水、洗发水以及早餐麦片等商品媒介使用到芬美意主营的香氛和香料产品。
雷辛格带着享受的表情告诉我，当她走进一家商店并发现所有的香水都含有她的团队研发出的香味配方时，她的自豪感会达到顶峰。想象着人们涂上这些香水并从中感受到片刻的安宁，她不禁感慨：“归根结底，真正的创新只能在放松的境界中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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