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率先向綠色腐敗宣戰
環境危機提高了綠色腐敗(即對環境和生物多樣性造成危害的腐敗或金融罪行)在全球議程中的地位。雖然長期以來腐敗一直在侵蝕保護工作，但巴塞爾治理研究所(Basel Institute of Governance)卻是第一批拉響警報的機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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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敗與金融罪行不但助長了環境犯罪的形成，也使其有利可圖，如今全球都在向這類腐敗與金融犯罪宣戰，而一家設在巴塞爾的非營利組織就起著主導作用。現在這些工作正在獲得更多認可。去年12月在華盛頓特區舉行的2022年國際反腐敗會議(IACC)期間，數場會議不僅首次關注綠色腐敗，還吸引了大批聽眾。在為期一周的會議上，巴塞爾治理研究所與透明國際(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世界自然基金會(WWF)及野生物保護組織TRAFFIC共同發起了一個從業人員論壇，以促進從事環境保護和反腐敗工作的人員與組織之間的合作。
瑞士資訊swissinfo.ch採訪了自2020年起就擔任巴塞爾治理研究所綠色腐敗項目負責人的尤哈尼·格羅斯曼(Juhani Grossman)。他參與監督的，是與野生動物、林業與木材產品、漁業和採礦業非法貿易，以及非法廢物貿易相關的腐敗和金融犯罪的研究與解決工作。
瑞士資訊：巴塞爾治理研究所怎樣處理綠色腐敗？
尤哈尼·格羅斯曼：我們的大部分工作側重於培養合作夥伴國家的能力。在拉丁美洲，目前我們正與秘魯和玻利維亞的政府合作，從2023年開始還增添了厄瓜多爾。而我們與烏干達、馬拉維和印度尼西亞的政府也進行了富有成效的合作。
我們有一套三管齊下的做法。首先是以執法為重點，盡力強化那些在發生環境腐敗與犯罪後負責處理這些罪行的國家機構。我們幫助這些機構跟蹤與環境犯罪相關的資金，找到那些從破壞環境中獲利的真凶。
其次則是將重點放在從一開始就預防環境腐敗的發生。這個工作用到了我們在合規和預防腐敗方面的內部專業知識。我們的團隊幫助那些在自然資源領域的環境機構和國有企業培養能力，以管理其自身的腐敗風險。
第三是解決環境領域腐敗常見的證據不足問題。而我們的研究則有助於填補這一關鍵空白。
您能舉一個綠色腐敗的實例嗎？
某個拉美國家抓了一艘非法捕魚的漁船。船主在支付了金額很低的罰款後，馬上又繼續他的非法作業。這既讓人沮喪，也很具有代表性，因為在我們開展工作的許多國家，往往都是採用這種法律對策。
對於這樣的案例，我們會和檢察機構合作，一起商討處罰此類個人的其他辦法。我們會建議他們利用某條允許政府沒收犯罪工具的法律條款，在該案例中，犯罪工具就是漁船。
我們無需證明這艘漁船的船主或船長的犯罪行為，這要證明起來一般很難。我們只要證明漁船本身在進行非法作業。利用漁船的GPS座標，把那些座標疊加在海岸附近的地形圖上，我們就能做到這一點。
下一步就是調查捕魚作業的財務狀況，瞭解非法捕魚令誰真正獲利、怎樣獲利。這也可能暴露出支付給港口官員和檢查員的賄賂，好讓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很多情況下，看似是個案的非法捕魚或偷獵案件，結果卻是牽涉面更廣的犯罪網絡的一部分，而且涉及到與地方官員甚至有時是與國家公職人員沆瀣一氣。
環境腐敗是否在與日俱增？
環境腐敗是否日益普遍，這很難衡量，但湧向氣候或生物多樣性相關項目的資金量之鉅，意味著肯定會發生此類腐敗，除非我們能對其進行有效遏制。同樣，對電氣化所需過渡金屬需求的增加，也使得預防採礦業的腐敗現象變得更為重要。
正在調查或審理的執法案件數量是否在增加？是的，但那是件好事。不但各國政府，各個發展組織與其他捐助者也都越來越重視綠色腐敗。
南方世界(Global South)是否在為北方世界的環境罪行買單？
這麼說雖然對了一部分，但實際情況要比這複雜得多。自然資源不可持續或非法的國際貿易，確實多是從資源豐富但經濟貧困的國家流向更為富裕的國家，而前者卻在承受環境退化的惡果。然而很多供應鏈不只是從南向北，也是從南向東，在廢物方面則是從北向南。位於南方世界的犯罪企業大量參與非法“生意”，並策劃了全球貿易路線。因此，儘管我們可能是消費大部分非法交易商品的人，我們的需求當然也帶動了供應，可這並不是個簡單的等式。
請和我們談一談廢物腐敗。
西方國家一些被送去回收的廢物實際上並未被回收，而是靠著賄賂，要嘛像義大利某個案例那樣在有組織犯罪的幫助下，被非法運往缺乏嚴格廢物管理準則，或是有準則卻形同虛設的貧困國家。很不幸，進口限制往往也可能因行賄而被規避。
綠色腐敗給全球經濟造成了多大的損失？
各種估計給出的金額跨度非常大。每年與各種自然資源相關的非法資金流動金額可達數百億甚至數千億美元。
很多人呼籲將環境罪行的負面影響貨幣化，以敦促各國更嚴肅地對待這種罪行。但要計算出對環境、生物多樣性和人類健康所造成危害的具體金額，其難度非常大。雖然越來越多的人試圖用財會語言來表述這種破壞，但這還不是主流，造成發後果是環境罪行被低估，令其不受重視。
在可再生能源領域，腐敗風險會不會有所不同？
可再生能源項目有很多腐敗的漏洞可鑽，一個重要原因是此類項目涉及的投資金額巨大。隨著這些項目的出現，我認為我們將看到越來越多與此相關的醜聞。
有些項目與現有高風險部門重疊。比方說，水電站大壩難以超脫基礎設施部門眾所周知的腐敗風險；太陽能和風能項目的腐敗風險則更多與技術部門及建造所需的特定金屬和稀有元素的採購有關，由於這些金屬和元素越來越稀缺，因此競爭很激烈，就容易發生腐敗，這類似於採礦業的風險狀況。
因此，當新的參與者進入這些市場時，我們必須確保他們預防腐敗的機制也能與時俱進，尤其是這些新企業很可能已經迅速發展，因此會面臨更多的腐敗風險。
就保護環境而言最成功的反腐策略是什麼？
兩年半前，除了我們在“瞄準自然資源腐敗”項目的合作夥伴之外，幾乎沒什麼人關注這個領域。現在，我們已經目睹來自保護與反腐團體的巨大興趣，所以我們現在能與三個世界領先的反腐敗和保護組織一道，啟動一個完整的實踐團體。在去年12月舉行的國際反腐敗會議上，我們也看到了各界對這一主題的龐大興趣。這當然令人深受鼓舞，但這一切都才剛剛開始。對成功與否的任何預測肯定都是不成熟的。
在執法方面，追蹤資金的辦法大有前途。這不單是要追查非法活動的資金來源，也是因為通過追蹤資金，可以順藤摸瓜找到這些犯罪組織的頭目。截至目前，頭目很少成為執法工作的目標，而我們希望幫助改變這種情況，就像我們已在資產追回領域做了十多年的工作一樣。能夠沒收犯罪工具(例如前面漁船的案例)或其非法所得，都會對這些犯罪集團造成毀滅性打擊，同時這也是一種相對簡單的執法方式。
而在預防方面，我最看好的部分是幫助自然資源領域的環境機構和國有企業，建立可以加強其對腐敗的機構免疫力的制度，因為目前這部分是最落後的。我們同秘魯、馬拉威和印尼有遠見的環境機構建立密切的夥伴關係，要做的正是這件事。這些機構明白，除非他們能更好地控制其內部的腐敗風險，否則社會永遠無法遏制環境部門的腐敗。
(譯自英文：小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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