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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寡頭的天堂

瑞士的房地產仍然不直接受《洗錢法》的約束。圖為:俄羅斯寡頭瓦西里·阿尼西莫夫在庫斯納特(蘇黎世州)的別墅,2009年。
瑞士的房地產仍然不直接受《洗錢法》的約束。圖為:俄羅斯寡頭瓦西里·阿尼西莫夫在庫斯納特(蘇黎世州)的別墅,2009年。 Keystone / Walter Bieri

俄羅斯寡頭們在瑞士存放的資金高達3000億瑞郎,而無論是瑞士的法律,還是這裡的律師和受託人都為他們提供便利-儘管瑞士正在對俄執行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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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利舍爾·烏斯曼諾夫(Alischer Usmanow)不會接受這樣的對待,他的榮譽和名譽都受到了嚴重損害。這位俄羅斯寡頭在總部位於洛桑的國際擊劍協會網站上的一份聲明中這樣寫道。烏斯曼諾夫是該協會的主席,但因烏克蘭戰爭而不得不辭職。然而,他還有更多的麻煩:貨物被沒收,帳戶和信用卡被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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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斯曼諾夫的名字從2月28日起便被列入歐盟的制裁名單,瑞士也接受了該名單。瑞士國家經濟事務秘書處(Seco)在提及對其採取制裁的理由時表示:烏斯曼諾夫接受委託負責一些資金的流動,“他的立場受俄羅斯總統普丁左右。“

近年來,烏斯曼諾夫在瑞士沃州一直是位深受歡迎的座上客。這也難怪,2020年美國《福布斯》雜誌估計這位68歲俄羅斯人的財富達166億美元。然而隨著普丁的軍隊入侵烏克蘭,他便成了一個不受歡迎的人。

沃州政府突然開始為烏斯曼諾夫與瑞士及洛桑的關聯感到羞恥,該州政府委員會在戰爭爆發後匆忙發布的一份新聞稿顯露了這層意思,同時附加了註釋:烏斯曼諾夫擁有申根簽證,每年可在瑞士逗留三個月,但他沒有沃州的居留證,甚至連一個固定住所都沒有。烏斯曼諾夫被多次詢問有關他對沃州政府這種態度的感受,但他都未予以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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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ystone / Martial Trezzini

三分之一的資產

戰爭將那些不願聲張的超級俄羅斯富豪推到了聚光燈下。根據國際清算銀行的數據,他們三分之一的國外資產在瑞士,總額約為100億瑞郎(約105.91億美金),其中不包括證券基金、投資和通過離岸公司持有的資產。而《商務報》(Handelszeitung)根據世界最大資產管理公司的數據,認為俄羅斯人存放在瑞士的總資產價值在1000-3000億瑞郎之間。

在日內瓦高檔住宅區科隆尼(Cologny),根納季·季姆琴科(Gennadi Timtschenk)擁有一座類似城堡般的莊園-包括一個地下網球場。 《福布斯》估計他的財產價值約為200億美元。他也被列入國際制裁名單,季姆琴科是普丁的青年時期的好友和知己。他是在日內瓦註冊的貢渥石油和天然氣貿易公司的共同創始人,至今依然是俄羅斯經濟界舉足輕重的投資者之一。

瑞士的其他俄羅斯寡頭的財富沒有達到烏斯曼諾夫和季姆琴科的級別。例如,俄羅斯和塞浦路斯雙重國籍的德米特里·雷波洛夫列夫(Dmitri Rybolowlew),其財富被估計價值67億美元,他通過化肥貿易而起家,伯恩州不動產登記冊上顯示,他在格施塔德的豪華小區Oberbort擁有兩座小木屋和一個2890平方米的地下“健身中心”。

新一代的剝削者

第一批俄羅斯寡頭在20世紀90年代蘇聯解體後起家,當時國家財產被不清不楚地私有化。 “一個犯罪集團內部瓜分了國企和自然資源,而普通老百姓只被用一些毫無價值的股票堵住了嘴。”自1995年一直居住在瑞士的俄羅斯作家Mikhail Shishkin說。 2000年5月普丁當選為總統後,第一代“葉爾欽寡頭”被剝奪了權力,失去了往日的輝煌。

他們中的一些人因害怕遭逮捕而逃往國外,比如弗拉基米爾·古辛斯基(Wladimir Gusinski)和鮑里斯·別列佐夫斯基(Boris Beresowski)就是其中的兩位。古辛斯基在西班牙退居到私人生活中,別列佐夫斯基則在政治上試圖保持活躍,卻被發現吊死在英國的別墅裡。米哈伊爾·霍多爾科夫斯基(Michail Chodorkowski)幾年前變成了一位激烈的普丁批評者,於是他也成為對抗普丁獨裁的典型代表,被判10年監禁。

俄羅斯經濟學家Vladislav Inosemtsev將普丁統治下的社會形容為新封建主義社會。 “弱者向高層致以崇敬,強者向底層施以保護。”貪腐和裙帶關係被容忍,甚至被鼓勵,官官相護,下級用無條件的忠誠換取上級的保護。

俄羅斯的精英們則把他們從貪污和裙帶關係中獲得的贓款帶到境外,例如,倫敦或瑞士。總部設在布加勒斯特的“有組織犯罪與貪腐舉報組織”(OCCR)的聯合創始人Paul Radu說:“瑞士已經成了俄羅斯寡頭的一個巨大金庫,無論是在銀行帳戶還是保險箱中;或者在房地產和藝術品中,都潛藏著他們從老百姓那裡剝奪來的贓款。“

公開談論此事的人,會面臨很大的危險。現在要想從俄羅斯非政府組織獲得消息,幾乎完全不再可能。一位與莫斯科一家非政府組織有聯繫的消息人士透露:“任何批評政府的人都有可能遭到15年監禁。”

瑞士透明國際組織負責人Martin Hilti說,寡頭們之所以對瑞士情有獨鍾,原因很簡單,“服務品質高、政治穩定-當然還有一定程度的保密性以及瑞士在反洗錢立法的監管和應用方面的漏洞。”


日內瓦俄語雜誌《Nasha Gazeta》主編Nadia Sikorsky也持同樣觀點,她說:“多年來瑞士人對俄羅斯人,尤其是對他們的錢都是敞開雙臂歡迎的態度,儘管他們都心知肚明這些錢是從哪兒來的。”

面對這一指責,瑞士銀行家協會的Silvan Lipp反駁說:“瑞士銀行遵守所有相關法律,並嚴格執行瑞士、國際和跨國機制實施的制裁措施。”

幾年前,針對 “俄羅斯洗錢現象”的調查顯示出,將俄羅斯來歷不明的資金納入合法經濟循環是多麼輕而易舉。 “有組織犯罪與貪腐舉報組織”和對俄羅斯政府持批判態度的《Novaya Gazeta》雜誌當時收到許多相關銀行文件。來自世界各地的媒體,包括瑞士《觀察者》雜誌,都對這些數據進行了評估。

在那次調查中可以確認2010-2014年間,約200億美金從俄羅斯向歐洲流動,約6億資金最後停留在瑞士,這些資金經過1000多次轉帳最終落到45家銀行的帳戶上,這些帳戶屬於幾十家瑞士貿易公司和空殼公司;2.7億美元流入日內瓦一家私人銀行的兩家離岸公司帳戶上, “巴拿馬文件 ”揭示這兩個帳戶的所有者是俄羅斯從事鐵路建設的企業家Alexei Krapiwin。

在過去10年中,瑞士出現了一些職業團隊,專門受理俄羅斯富豪業務。銀行中專門設立了所謂的俄羅斯櫃檯,即專門負責俄羅斯客戶的部門。此外,律師、受託人、房地產商及提供融資諮詢的人也都面向俄羅斯人提供服務。在刑事調查中,經常要提及這些“幫手”。在這些專業幫手的協助下,一些隱藏真正資產所有者的公司得以註冊設立,而且這些公司與瑞士法律毫不違和,看不出任何破綻。當揭露這些黑幕的“巴拿馬文件 ”和“潘多拉文件”流傳出來之後,瑞士律師和受託人的這種行徑經常受到指責,因為在涉及掩藏離岸公司的真正所有者和資本的案例中,都有他們的“足跡”。

修建普丁宮殿

據路透社報導,2014年,一個在伯利茲名叫Lanaval的公司,將一筆幾千萬用於改善衛生設施建設的資金挪用於建造普丁的宮殿-黑海上的一座巨大莊園。路透社報導,這些錢在轉帳過程中曾在蘇黎世和列支敦士登的銀行中周轉。一名蘇黎世律師是這個Lanava公司的代理。他對《觀察者》雜誌表示:“該公司在以往的支付鏈上從未有過任何不良記錄。用今天的眼光來看,我們公司的行動完全沒有問題。”

另一位蘇黎世律師是Gazprombank Schweiz AG的副總裁,該銀行對從事原材料交易的寡頭們的業務開展有關鍵作用,現在這個銀行也被列入了制裁名單。 2018年,瑞士金融市場監督機構已發現在洗錢盡職調查方面存在 “嚴重不足”。 3月初,瑞士銀行家協會將Gazprombank除名。 《觀察者》雜誌想知道這位律師現在對他在Gazprombank所從事工作持什麼態度,但他不願對此發表評論。

在瑞士,律師、受託人和其他顧問依然沒有舉報洗錢嫌疑的義務。兩年前,議會未接受收緊相關法律的建議,原因之一:接受了律師和受託人的遊說,這些人在房地產領域也發揮重要作用,其中原因之一是房地產仍然不受《洗錢法》的約束:如果一個寡頭想以數千萬的價格購買日內瓦湖畔的一處房產,他不必說明錢的來源。

此外,這些受託人還幫助掩蓋豪華別墅的真實所有者。例如,在格施塔德(Gstaad)的房產登記處經常可以看到:富人小區Oberbort裡-該區的中間地段是兩家高級酒店Alpina和Palace-很多不動產登記的房主不是一個個人,而是一個受託人代表的公司。這樣做唯一的目的是讓人無法知道實際的房主是誰。

謹慎而不透明

瑞士透明國際的Martin Hilti多年來一再指出房地產行業存在洗錢問題:“這個市場既很謹慎又非常不透明,土地登記的查詢系統就已經暴露出這一特色,諮詢者只能針對每塊地進行查詢,但無法系統搜索業主資訊。瑞士的制裁名單也存在很大漏洞。《禁運法》(Embargogesetz)不允許瑞士主動制裁某個個人或公司。此外,對個人的制裁併不總會波及公司。例如,根納季·季姆琴科作為個人受到制裁,但他經濟實力雄厚的伏爾加集團卻並未受到制裁。

Matthias Warnig曾是東德國家安全部的官員,多年來他一直是普丁體系中的核心人物,他沒有受到制裁。 66歲的他一直是現在受到制裁的俄羅斯天然氣瑞士分公司(Gazprom Schweiz)理事會成員。他也曾是鋪設第一條石油管道的北溪公司和北溪2號股份公司的總經理-直到幾天前該公司申請破產。 《觀察者》雜誌多次對他提問,但都未得到他的回應。

多年來,瑞士針對打擊國際洗錢和貪腐的態度一直是:當國際壓力過大時,政界才會採取行動,瑞士國家經濟事務秘書處的一位發言人證實,瑞士沒有打算像德國、法國、意大利、英國和美國那樣成立一個特別工作組來追踪不明資金和資產。瑞士在這方面一向採取被動做法,只規定:“持有、管理、或知道一筆可能屬於需凍結資金的人或機構,必須立即向官方舉報。”

對於瑞士國民院議員Balthasar Glättli(綠黨主席)和Cédric Wermuth(社民黨聯合主席)來說這遠遠不夠。兩人都呼籲聯邦委員會成立一個工作組,主動查詢和澄清可疑資產。 Glättli認為,財政部、金融市場監督局、瑞士總檢察院和洗錢舉報單位應該合作並積極展開行動。 Wermuth則表示,這個工作組必須系統地登記那些被制裁和其他與俄羅斯首腦關係密切寡頭的資產結構。

(譯自德文:楊煦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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