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充疗法：医效不明，医保依然买单

在主流西医之外，瑞士还存在各种补充替代疗法：中医、顺势、植物、人智……在这些补充疗法被纳入基础医疗保险范畴之后，人们该如何确保其有效性、适用性和经济性？这是瑞士面临的棘手问题。 Keystone

从来没有哪种疗法敢标榜包治百病，所以在主流西医之外，还存在各种补充替代疗法：中医、顺势、植物、人智……就在大多数国家对补充疗法及药物市场加强监管的同时，瑞士政府却大开绿灯，将其纳入基础医疗保险。瑞士为何逆势而行？德先生和赛先生(民主和科学)这对本应同进退的好伙伴，此时却站在了开撕的擂台上。

荒唐、难以接受、震惊、纯属烧钱-消息出来后，瑞士资讯的外国读者大多如此反应(英)，更有人直接斥责：“你们瑞士人是丧失理智了吗？”

但瑞士各方似乎并未为其所动。 6月30日，新政策的咨询程序(consultation process)告罄，补充疗法回归基础保险已成定局。瑞士最权威的医学专业组织-瑞士内科医学总会(SGAIM)以及瑞士医生协会(FMH)分别表示接受新策；而瑞士大多数政党也支持内务部的这一决定。

顺势疗法在瑞士

顺势疗法在瑞士的命运可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1999年，瑞士内务部决定将包括中医、顺势在内的几项补充医疗纳入基础医保，试行6年；

2005年，由于这些治疗手段没有通过医学有效性检验，被踢出基础医保；

2009年，随着“广泛发展补充疗法”的动议，瑞士政府的折中提案获得瑞士全民和大多数州的赞成；

2012年，补充疗法暂时重归基础医保；

2016年3月29日，瑞士内务部宣布，虽然目前还无法验证所有补充疗法的医学效果，但依然决定把以顺势疗法和中医为代表的四种补充疗法列入和西医平等的地位；

新政策将于2017年5月之前生效。

纯属安慰剂？

在所有补充疗法中，瑞士人最热衷的就是顺势疗法(英)外部链接。

根据2012年联邦卫生局(BAG)和联邦经济秘书处(SECO)携手发布的报告(德)外部链接，每年用于顺势疗法的治疗费用高达5000万瑞郎，而顺势药物则耗资3100万瑞郎，并且呈现出显著的逐年上升趋势。

 “顺势疗法之所以能够风靡多年，秘方就在于心理安慰剂效应，”作为中国多家媒体撰稿人及知名科普作家的吕洛衿拥有中日美三国顶级医疗机构行医经历，他对瑞士资讯swissinfo.ch说，“人一旦生病，心理上就会变得脆弱无助，不惜尝试各种疗法。”

西医的治疗费用往往成为许多病人在病痛之外的另一大忧虑。吕洛衿衡量过顺势疗法的性价比：“顺势疗法的医疗费用极其便宜。小儿发烧在美国看急诊动辄六七百美金，去超市买盒顺势药品只要十几美金。”

此外，顺势药物的第三大优势就是基本没有副作用，也鲜有因顺势疗法导致副作用的病案报道见诸于报端，“它的基本成分只是水。唯一的副作用就是因为接受顺势疗法而耽误了必要的常规治疗。” 吕的家人曾在重病时求助于补充替代疗法，最终耽误治疗导致病情加重。他说：“身为医生，向患者推荐药物，最重要的标准不是检测它是否具有副作用，而是看它的疗效。”

疗效该怎么证明？

在医学界，围绕顺势疗法有效性的大型荟萃分析研究从未停止。瑞士在2012年发布的一份健康科学评估报告中(英)外部链接，将顺势疗法定位为“对现代医学颇有意义的补充”。然而这一结论遭到了许多国家医学学者的炮轰，毫不留情地指出该报告没有经过现代医学临床随机对照实验的检验，因此站不住脚。

站在西医的角度，大型临床研究结果才最有说服力。迄今为止，由澳大利亚国家健康与医学研究委员会分别于2013年和2015年所主导的顺势疗法研究(英)外部链接被公认为最具权威性。

“因为这两项研究拥有庞大的样本量和地域覆盖面，并不仅限于特定疾病、少数病人或单一国家。”吕介绍说。它们回顾汇总了来自不同国家的282个顺势疗法临床研究成果，涵盖68种疾病，参与实验的病患多达数十万，得出的结论是“任何采纳顺势疗法的人，如果因此拒绝接受其他已有良好证据支持的治疗手段，就等于以身犯险，置自身健康于不顾。”

而瑞士医疗保险公司联盟(santésuisse)的新闻发言人Christophe Kämpf认为：“我们不能用检验西医疗效的方法去验证顺势疗法的治疗效果。”“在西医设置的方法论下进行有效性实验，对顺势疗法来说是不公平的。这种实验的潜藏风险在于，它有悖于顺势疗法的基本原理，所以得出的结果必然是负面的，”他对瑞士资讯swissinfo.ch说。

民主赢了科学？

瑞士联邦卫生局在3月29日的新闻稿(多语)外部链接中承认：“从有效性、适用性和经济性的三大标准来看，目前无法证明补充疗法整体上达标。”

还没有被证明绝对有效，就纳入基础医保？瑞士卫生局发言人Daniel Dauwalder回答瑞士资讯说：“按照信任原则，基础保险今后将交付补充疗法费用。但如若某种治疗的有效性、适宜性、经济性标准遭到质疑，基础医保也可拒绝付款。说到底，这一决策符合瑞士人民在2009年公投中所表达的意愿。”

是的，在直接民主制度贯彻深入的瑞士，人民的意愿举足轻重。虽然很多外国人对瑞士这一决定或震惊或愤懑，但瑞士的病患在选择具体治疗方法上拥有了更多选择，这何尝不是件幸运的事？

如何实施

其实，目前最关键的不是争论相关疗法的疗效。如何将政府的决策有效地实施，如何在推广有效治疗同时，避免鱼目混珠的医生危害病人健康，如何解决医疗保险将要面对的挑战，这才是当务之急。

其实，补充疗法并不会无条件地被纳入基本医保：瑞士基础医疗保险只会为正规资质医生的诊疗买单。为了满足资质要求，替代疗法的从医人员必须完成6年的医学院学习和至少3年的补充疗法专科医师培训。否则，病人的治疗费用依然只属于附加保险的偿付范畴。

身为西医的吕洛衿也认为，真正暗藏危险的不是顺势疗法本身，而是医生的资质审核是否严格，病人是否根据自身病情服用了正确的药物。另外，对流入市场的顺势药物的监管也很重要：“瑞士可以借鉴日本的经验。对同样是替代疗法的汉方，日本政府的控制非常严格，其药物在大规模病患身上进行过长时间临床验证的才能被纳入基本医保。截至目前，尽管汉方药物种类数以千计，但真正纳入基础医保的不超过百种。”

争议缠身 

尽管疗效不明，但顺势疗法这种无痛无害的医疗方法在许多欧美国家，从医师培训学院、从医院到药物制品，顺势疗法形成了系统的产业链。

20世纪初，随着微生物学、病理生理学的发展，顺势疗法逐渐被主流医学边缘化，激进的反对派甚至将其贬斥为“巫医”。然而在过去30年间，随着西医无所不能的形象日渐幻灭，顺势疗法卷土重来。

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全球目前仍有80多个国家在大量使用顺势药物。

目前逾20多个国家从法律上认可顺势疗法为主流西医之外的补充医疗方式。其中在英国、法国、卢森堡等国家，病人接受顺势疗法所产生的费用，由社会医疗保险支付。而在比利时和奥地利等国，顺势疗法因未能通过充分的科学证据证明有效性，而被医疗保险排除在外。

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FDA)允许顺势疗法药物无需证明其身的安全性和有效性便可在市面上销售，但限定其针对的疾病为“自限性的非慢性疾病”，即扭伤、感冒或过敏。

很多瑞士人对中医持有怀疑态度，怎样能才让他们接受并信任中医呢？欢迎你在下方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