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私立大学 ：不被瑞士学术界认可的昂贵学位

与日内瓦各国际机构近在咫尺，这是很多私立大学用来建立信誉的论据之一。 Keystone / Fabrice Coffrini

数年来，瑞士的私立大学一直在颁发着不被公共体系承认的学位。但这种情况很快就会改变。从2023年起，"大学" (university) 这一称谓将在瑞士将受到保护。这里，我们对日内瓦的私立大学及其运作做一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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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蒂斯特(化名)是日内瓦人。他按部就班地接受了义务教育，但他在公立大学就读的经历却没有那么顺利。几百名学生共同上课的礼堂和缺乏框架管理的大学生活，令他很不适应。在两次补考未过后，他失去了在公共高等教育系统求学的资格。

因为不希望就此中断学业，私立高校成为巴蒂斯特唯一的选择。于是他注册了日内瓦州一所承诺优质课程和求学环境的高校。但现实很快令他大失所望。几个月的时间里，越来越多的课程在最后一刻被取消，教学质量也在下滑。

在学士课程第二年，巴蒂斯特发现，在好几个星期的时间里，自己是班里唯一的学生，而其他同学都已纷纷退学。他本人不久也离开了这所学校，最终在另一家私立高校完成了学业。

日内瓦，私立大学的沃土

对于一部分学生来说，私立大学似乎是一个完美选项。那些自感不适应公共教育体系的年轻人可以在这些机构内获得理想的教育和更加适宜的指导。但是，在开始学士课程之前，最好要了解清楚私立学校的优势和劣势，因为这一教育投资可能高达9万瑞郎(约合63万元人民币)。

仅在日内瓦州，瑞士法语电视台的报道组就找到13所私营大学，而这还不是全部。报道组同上述13所学校取得联系，以了解其学生的求学情况。

不同私立学校的情况各异。虽然调查涉及的机构目前几乎都未获得瑞士法语区公立大学的认可，但其中大多数提供的文凭被其他国家所承认。

然而，有些学校确实存在问题。独立媒体《日内瓦观察家》(Geneva Observer)就收集了很多证人证词。今年5月，在几十份证词的基础上，该媒体公布了对该州某些私立教育机构运作的两项调查。不被承认的文凭、咄咄逼人的营销，《日内瓦观察家》的报告不乏令人震惊的发现。

来自罗马尼亚的学生安娜(化名)是法语电视台接触的证人之一。2013年，22岁的她刚刚在国内获得法律学士学位，并决定出国深造。她的父亲在布加勒斯特一所大学任教，在父亲的建议下，她来到瑞士。

安娜研究了瑞士高校的信息，最后锁定了日内瓦的一所私立大学，以为可以在那里接受完美教育。她还去参观了校园，一切都很正常。然而，就在开学的前几天，她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在一个Facebook聊天群里，这所学校以前学生的经历让她意识到，学校颁发的文凭不被认可。她决定直接取消注册，并成功获得了全额退款。

几万瑞郎的文凭

13所受访院校学士课程一学期的平均价格为10’589瑞郎。除了学费外，大多数机构还收取管理费和注册费。因此，大体计算下来，为其3年的学士课程平均要花费近65’000瑞郎的费用。而有些学校的管理问题在学生支付第一笔学费时就显现出来了。

“我当时25岁，非常兴奋能来瑞士学习。人们告诉我，在这个国家没有不公，法律也被尊重。” 戴安，喀麦隆籍学生

戴安来自喀麦隆。2011年，在她寻找攻读硕士学位的高校时， 被Facebook上一所日内瓦私立大学的广告所吸引。戴安的家人决定给予她经济上的支持。为了在喀麦隆的瑞士使馆申请签证，戴安需要提供入学证明。大学管理部门为此要求她支付7000瑞郎的押金。付款后，戴安收到了学校的证书，但签证申请被使馆拒绝。

戴安于是要求学校退还她缴付的押金。时至今日，尽管多次尝试与学校联系，但学校仍未偿还这笔款项。

当教育被视为市场

瑞士对待私立高教机构的态度在世界上可谓绝无仅有。”在私立高校的管理和监督方面，瑞士是与众不同的一个案例，” 高等教育全球化专家Craig Evan Klafter评论说，”那里缺乏监督和监管的情况导致投资者将教育视为一个高利润的市场。”

“在欧洲境内，瑞士是对私立大学监管最少的国家之一。由于这个原因，瑞士已经成为投资者蜂拥之地，他们希望从私立教育中获取厚利。”  Craig E. Klafter

日内瓦州公共教育部强调，”任何私立学校的合同均仅涉及私法问题，不属于国家责任范畴…… 此类商业活动遵循的是宪法第27条所保障的经济自由框架”。

在联邦层面，《高等院校促进法》(la loi sur l’encouragement des hautes écoles)旨在为经济部门建立秩序。该法生效于2015年，规定只有经瑞士认证委员会认证的教学机构可以使用 “大学”(université)、”应用科学大学”(haute école spécialisée)、”高等师范学校”(haute école pédagogique)、”大学研究所 “(institut universitaire)和 “应用科学大学研究所 “(institut de niveau haute école spécialisée)的称谓。

各教育机构对上述法律的最终落实期限是2023年1月1日。在此之后，情况应该变得更为明了。瑞士认证委员会主席Jean-Marc Rapp解释说：“在此日期之后，未被认证的机构将无法继续以’大学’的名义开展教学活动。参考瑞士的认证高校名单是锁定正规教学机构的首要途径。”

法语电视台调查的大多数机构至今还没有采取行动，以获得联邦层面的正式承认。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学士和硕士学位的授予在联邦层面上仍然不受保护。

营销手段：简单却有效

认证的缺失并不妨碍这些学校使用各种方法吸引生源。”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学校网站，”安娜说，”它的网页做得相当好，我没有察觉到任何可疑之处。”网页已逐渐成为私立大学的主要展示窗口，为了开发网站，各私立高校都毫不吝啬。

网站宣传技巧多种多样，其中常见的要素包括：机构形象照片、所在州标志性场所图片、日内瓦州徽、拉丁语标语。当然有时也会出错：在一所私立大学的校徽上，瑞士联邦红底白十字国旗图案被错用成红十字国际委员会的白底红十字。

为了建立“拥有全球影响力” 可信形象，这些学校会利用单纯的地理因素：校址与联合国、世贸组织和其他全球机构毗邻。不知是否是巧合，大部分私立大学的地址都在日内瓦湖右岸。

以下是调查相关学校的地理位置示意图：

RTS-SWI

通过课程设置、教学人员的组成、会议组织，抑或在日内瓦国际组织实习的可能，一些学校号称和国际日内瓦有着各种交集。为了宣传自己，这些机构也会强调 “瑞士制造 “的标签。

教学，新的投资领域

通过上述营销方式，私立 “大学 “能够吸引到不同背景的学生。其中虽然不乏在公共教育系统求学失败或错过注册期的学生，但是这些学校的主要目标通常还是外国学生。Craig E. Klafter说，一些学校专门锁定那些急切地想接受高等教育的学生群体。

“瑞士高等教育的声誉正在被这些私营性大学所玷污。” Craig E. Klafter

在这位学者看来，瑞士应该从其邻国那里获得灵感，放弃 “自由放任 “的做法。日内瓦州公共教育部解释说，鉴于这涉及 “自由企业和自由贸易(私立学校角度)以及教育自由选择权(学生角度)的领域，很难制定出政治层面上可被接受的政府干预措施”。明年，待《高等院校促进法》的最后落实期限到来后，谁来保障该法的执行？这一问题尚无答案。

立场声明 

对此，瑞士私立高等教育机构协会(ASIPES)表示，”其成员学校遵循伦理和质量的高标准，并对一些非成员机构不符合同等标准的情况深感遗憾”。协会还指出，联邦教育、研究和创新国务秘书处认为，”不在公共教育系统之内、与公共体系与之不兼容，以及不受公共当局的监督，这些事实只代表(私立学校)不同(于公立学校)，但并不意味着质量较低。

在收到几家私立高校的投诉后，本文于2022年11月16日进行了修订。文章的标题和第一部分有所改动。此外，还增加了瑞士私立高等教育机构协会(ASIPES)的一份立场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