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经济论坛能否打破人工智能的全球治理僵局？

像OpenAI的ChatGPT这样的生成式人工智能系统已经风靡全球，给监管机构带来了新的挑战。 Copyright 2023 The Associated Press. All Rights Reserved.

各国政府都在呼吁发展可信赖的人工智能(AI)。但在缺乏全球规则的情况下，事实证明这很困难。世界经济论坛(WEF)达沃斯会议能否取得突破？

就在一年多以前，OpenAI的热门系统ChatGPT将人工智能推向主流，这不仅昭示着技术超越人类能力的新时代有望到来，也给各国政府敲响了警钟，让他们意识到这项技术的风险，比如颠覆民主和引发数大规模失业。

如今，地缘政治也成为了重要考量因素。各国意识到人工智能不仅仅是一种技术，更是一种政治和经济武器，中国和美国在这场竞赛中处于领先地位。从行业内部到联合国秘书长安东尼奥·古特雷斯(António Guterres)，许多人都呼吁对人工智能进行监管。

尽管目前尚未形成适用于所有国家的国际解决方案，但各国已就发展透明、可信的人工智能模型达成了共识。

牛津大学马丁学院人工智能治理倡议负责人罗伯特·特拉格(Robert Trager)在11月于苏黎世举行的人工智能政策峰会上指出：“关于哪些领域的监管应该形成国际通行标准，世界各国尚未达成共识。在透明度和隐私方面，各国有着不同的社会价值观。”

在此背景下，世界经济论坛表示，它希望主导全球人工智能治理工作。领导世界经济论坛技术与创新工作的常务理事Jeremy Jurgens表示，世界经济论坛希望接管人工智能的全球治理，并利用达沃斯会议重点讨论 “创新的防护、治理和指导方针”。2023年6月，该组织发起了人工智能治理联盟(AI Governance Alliance)，汇集了各国政府、学术界人士和40多家公司，包括OpenAI以及微软、Alphabet、Meta等科技巨头。该联盟在11月于旧金山举行了首次活动。

以“重建信任”为主题的世界经济论坛年度会议将于1月15日在瑞士达沃斯举行，世界经济论坛将借此机会展示其弥合分歧的能力，并说服各国采取具体行动，以负责任的方式发展人工智能。然而，世界经济论坛要想在这个瑞士山区度假胜地取得突破，还需要克服巨大的障碍。

实现国家间共识

人工智能专家表示，世界经济论坛要想取得进展，就必须在各国纷纷推出各自国家倡议的背景下，找寻共同的立场。根据经合组织人工智能政策观察站(OECD AI Policy Observatory)的数据，目前有来自60个国家和地区的700多项国家级人工智能政策倡议。

这反映了各国对监管的作用和目的存在不同看法。今年7月，中国监管机构出台了关于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务的管理规定，目的是防止人工智能的开发和应用违背“社会主义”价值观和颠覆中央政权。在中国，人脸识别作为维持社会秩序的手段已在全国范围内实施。

这与欧洲重视保护基本权利的举措形成了鲜明对比。例如，欧盟成员国于去年12月通过《欧洲人工智能法案》，严格限制基于社会行为或个人特征的面部识别或使用人工智能系统进行社会评分。

而在美国，监管重点更多强调行业自律，以避免阻碍创新。这一点可以从2022年美国政府发布的人工智能权利法案蓝图(Blueprint for an AI Bill of Rights)以及近期发布的关于发展可信人工智能的总统行政命令中看出，该行政命令制定了人工智能安全和安保标准，但并未形成硬性法律。

在大型经济体为如何建立对人工智能的信任而争论不休时，其他国家却几乎没有发言权。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早在2021年就提出了一项关于人工智能伦理的建议，警告称算法可能会复制和强化现有的偏见，进而加剧南北之间的不平等。

大部分技术及其背后的数据集都来自少数几个富裕国家，这些国家正在制定相关规则。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社会及人文科学助理总干事加布里埃拉·拉莫斯(Gabriela Ramos)向瑞士资讯swissinfo.ch表示：“我们需要付出巨大努力，以确保每个人都能从人工智能中受益。”

世界经济论坛表示，它将积极组织联合国、产业界和各国政府开展讨论。联合国副秘书长技术事务特使阿曼迪普·吉尔(Amandeep Gill)以及微软副董事长兼总裁布拉德·史密斯(Brad Smith)、谷歌和Alphabet全球事务总裁肯·沃克(Ken Walker)等几位科技界大佬将出席会议。瑞士、法国、中国和韩国等60多个国家的国家元首及政府首脑也将出席会议。

最关键的问题之一在于，政府代表-尤其是引领人工智能发展的美国和中国政府代表-将在多大程度上参与讨论。许多发展中国家和民间社会组织是否会被邀请参会还有待观察。拉莫斯强调说：“我们需要通过多边讨论，为这项不分国界的技术制定全球规则。”

公开透明才能造福人类

世界经济论坛不仅要使各国政府达成共识，还要说服人工智能开发者和用户(其中大部分是私营公司)，让他们相信全球治理符合他们的利益。

最大的障碍在于透明度问题。具体来说就是，公司应披露多少数据来源和人工智能模型开发方式方面的信息。

洛桑联邦理工学院(EPFL)自然语言处理系统负责人安托万·博塞鲁特(Antoine Bosselut)说：“公开透明应该成为人工智能治理的指导原则。”

博塞鲁特是去年11月发起瑞士人工智能倡议(Swiss AI initiative)的75位学者之一，该倡议将公开透明原则定为未来人工智能发展的重要前提。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ETH Zurich)和洛桑联邦理工学院与其他合作伙伴共同主办的“达沃斯人工智能之家”(AI House Davos)的策展人汉娜·布拉姆(Hanna Brahme)说：“这种开放性是确保‘科技服务于所有人，而不是一小部分人’的基础。” 

布拉姆表示，这次会议在瑞士举行，而瑞士以中立著称，拥有众多跨国公司、丰富的技术知识和人道主义价值观，这一切都对世界经济论坛有利。

不过，世界经济论坛尚未明确其提高透明度的具体计划，根据斯坦福大学的一项研究，过去三年中透明度有所下降。

一些开发人员认为，对模型进行保密是防止黑客攻击的必要安全措施。但商业利益也不容忽视。2023年，投资者向OpenAI等生成式人工智能初创公司投入了近100亿美元，是前一年44亿美元的两倍多。美国芯片制造商英伟达(Nvidia)的股价在2023年大涨240%。

世界经济论坛的信誉问题

专家认为，弥合这些分歧对世界经济论坛来说并非易事，但确实有理由保持乐观。历史上，世界经济论坛曾成功发起多项公私合作倡议，其中一些倡议产生了实际影响。例如，全球疫苗免疫联盟(GAVI)便是在2000年世界经济论坛年会上启动，此后帮助全球最贫困国家的9.81亿儿童接种了疫苗，避免了超过1’620万例潜在死亡。

但世界经济论坛的批评者认为，许多倡议仅仅停留在达沃斯会议中心的围墙内，更多的是为了博得媒体的夸赞和互相加油打气，而不是产生实质性影响。这就有可能出现一种现象：借人工智能的名义来洗脱责任，即与会者大肆宣扬人工智能的前景，并签署承诺书以表现进展，同时回避棘手的问题和真正的责任。

在包容和透明方面，世界经济论坛还面临信誉不足问题。在许多人看来，世界经济论坛是个神秘组织，主要为产业精英提供专属会议服务。当企业支付12万美元成为世界经济论坛的会员时，人们真的能相信它是为全球利益着想的吗？这是世界经济论坛批评者多年来一直质疑的问题。

尽管存在这些担忧，但专家们认为，今年的世界经济论坛年会仍有可能取得突破，这主要是因为会议召开的时机很好。在欧盟迈出历史性的一步，就第一部人工智能法律达成一致几周后，人们对于构建某种共识的紧迫感油然而生，有人认为这部法律可能很快会成为全球标准。

(译自英语：瑞士资讯中文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