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婴儿潮一代退休:老人照顾孙子,谁来照顾老人?
照顾和被照顾: 进入人生后半段后,人们往往会处于这“两极”之间。直到目前,瑞士人的晚年护理都是由亲属完成的。但随着婴儿潮一代纷纷退休,这种模式也开始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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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计数据显示: 与其他年龄段人群相比,老年人会更经常地照顾他人- 父母、伴侣,尤其是孙子女。待这些年纪尚轻的退休者年迈之后,他们将得到怎样的照顾,由谁来照顾?这是许多西方社会养老政策决策者要面对的主要问题之一。
即使在富裕的瑞士,老年人的护理主要也要依靠亲友近邻。联邦统计局数据显示,2020年,志愿者提供的无偿护理时间达到近7400万小时。
这对应的是价值近34亿瑞郎的工作,超过了全国家庭医疗护理伞状组织Spitex的业绩。而后者作为专业门诊护理和保健服务组织,每年提供的服务价值总额接近30亿瑞郎。
在“应该做多少”和“能做多少”之间
老年学专家François Höpflinger认为,亲属不应该承担如此沉重的负担,而原因并非人们爱抱怨的家庭关系疏离。” 他在“瑞士未来”(Avenir Suisse)智囊团出版的《克服代际不公》(Generationenungerechtigkeit überwinden)一书中写道:”最亲密家庭成员间的代际纽带完好无损。”家庭内部承担照护工作的意愿依然存在。
瑞士西北应用科学大学社会政策和社会工作教授Carlo Knöpfel表示,”隐性代际契约”,即照顾自己的子孙、父母或伴侣的社会期望,在瑞士有着强烈的社会基础。”大多数人都想履行这一道德义务,但在实际操作中,他们往往很快就会达到自己的极限。”
在瑞士,老年人比其他人更多从事志愿工作。Beisheim基金会对《2020年瑞士志愿者监测》的补充分析显示:在55至74岁年龄段人群中,近半数的人从事着正式或非正式的志愿服务。
非正式的志愿服务主要包括照顾孙辈和其他亲属。根据联邦统计局的数据,瑞士40%的祖父母每周至少要带娃一次。如果加上不定期照管孙子女或在假期照看孙辈的老人,这一比例甚至超过了70%。
在瑞士,祖辈照顾孙辈的时长每年总量达到1.6亿小时,相当于82亿瑞郎的工作价值。Heidi Stutz和Silvia Strub在2006年的报告《晚年家庭》(Familien in den späteren Lebensphasen)中指出,即使家庭外托育机构服务得以扩大,祖父母对孙辈的照顾也没有失去其重要性。专家们确认,在这一情况至今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孙辈的照护工作主要由(外)祖母完成:她们几乎承担了此类工作总时长的五分之四,且通常是在65岁之前完成了大部分看护任务。也就是说,她们主要是在自己退休之前且孙子女尚很年幼的阶段负责看娃。
如今,瑞士社会中的一些参数已发生根本变化:普通家庭拥有一到两个子女;而许多退休人士没有孩子。比起以前,能够共同护理年迈父母或公婆的人越来越少。
目前在瑞士,承担家人护理的大多数女性还在就业,她们可能不再有能力或意愿投入同样多的时间用来照顾亲属。
此外,家庭成员居住地之间的距离也在增加;成年子女往往不再同父母毗邻而居或住在同一个城市,这给定期的照护工作增加了困难。
此外,人口老龄化也将明显提速。这不仅源于持续上升的预期寿命,而且和战后婴儿潮一代进入老龄有关:他们目前纷纷退休,二十年后将进入耄耋之年。
婴儿潮一代的逐渐年迈带来了瑞士不同年龄段人群比例的明显变化。在未来,护理模式将出现永久性的改变。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一代人的价值观:”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希望子女或孙辈有一天将不得不照顾他们,” Knöpfel说,”他们更愿意从福利国家或私人机构那里得到看护服务。”
越来越长的过渡期
根据一项广为流传的预测,在未来,老年公民将越来越坚决地希望维护自己的自主性和独立性。而这首先意味着:尽可能长时间地生活在家里。
Knöpfel说:”瑞士人的寿命越来越长,但这并不自动意味着人们需要护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与过去相比,人们能够更长久地保持没有病痛和疾患的生活状态。”
然而在未来,从第三年龄段(60+)到第四年龄段(80+)的过渡期将更长,人们在此期间更容易出现体弱多病的情况。”因此,良好的早期护理将变得更加重要。这为确保老年人尽可能长时间地在家生活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但是,“照护”(Betreuung)指的到底是什么?Knöpfel批评说,与护理(Pflege)相比,这一词汇在瑞士既没有法律上的规定,也没有内容上的定义。照护任务通常用于指代那些不属于明确护理服务的事情:从家务协助到人际关怀,比如,与邻居共进午餐,帮助年迈的公公洗衣服,或向母亲讲解网上银行的操作。
体系激励问题
护理是瑞士老龄化政策的核心话题。然而,到目前为止,几乎没有人讨论过未来的护理体系。Paul Schiller基金会的一份报告指出:”在未来,社会必须资助目前由家庭成员、朋友、邻居和志愿者免费提供的护理。”这份报告建立在Knöpfel、Riccardo Pardini和Claudia Heinzmann 的研究基础之上。
非营利、公共性质的Spitex组织主要提供医疗保险偿付的护理服务。截至目前,照护服务则大多由私人公司提供,不涵盖在医疗保险结算范围之内。”这种服务远非所有人都能支付得起的,”曾长期担任瑞士明爱机构执委会成员的Knöpfel说,”我们需要联邦层面上获得更多的共同资助渠道。”
Knöpfel相信,这也顺应了政治利益。因为这样做可以推迟老人进入养老院的时间点,部分老人甚至不会住进养老机构。要知道,一旦进入养老院,很多个人无法交付的护理费用便要由国家承担。因此,老年及贫困问题专家Knöpfel与Paul Schiller基金会联合呼吁为护理权立法。
2018年,联邦议会国民院的卫生和社保委员会发起了“为护理型老年公寓颁发补充福利”的动议。议会已将其提交给联邦委员会。该动议要求修订关于“通过提供补充福利来缴纳护理型老年公寓开支”的法律- 通过这一形式,国家将向拮据的退休者给予经济支持。
动议的论据之一是:目前系统中存在一种错位的激励机制。许多住在养老院的老人其实并不需要高强度护理,本可以住在自己家中。但按照现行立法,居家护理费用需由他们自行缴纳,而这笔开支是他们无法承担的。
联邦委员会尚未给出相应答复。Knöpfel强调说:”护理的专业化绝不意味着加重护理工作的负担。我们要更广泛地理解护理范畴,对Spitex这样的组织来说,意味着重塑自我,开辟社会职业新领域。”
家庭依然重要
为了有尊严地步入老年,人们将继续依赖家人和朋友的支持。专业护理始终是对亲友陪伴和看护的一种补充。Knöpfel说,老年人护理的完全专业化不仅不可取,在财政和人事层面也不可能实现。”照护和护理永远是不同参与者联合完成的一项工作。”
(译自德语:郭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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