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的競選活動比人們想像中的複雜得多
蘇黎世大學法籍研究員佐伊‧凱爾戈瑪爾(Zoé Kergomard)認為，瑞士的競選活動並不像國外普遍所認為的那樣枯燥無聊。 她在瑞士民主活動的觀察中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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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繞10月22日國會選舉的競選活動正在瑞士如火如荼地進行。 然而，這樁瑞士政治生活中的大事卻遭多數選民的冷落，國際媒體或學術界也興趣缺缺。
佐伊·凱爾戈瑪爾認為這是不對的。這位精通德語的法國歷史學者對瑞士戰後至今的競選活動進行了深入的研究並取得了豐富的發現。
瑞士資訊swissinfo.ch：為什麼國外對瑞士的競選活動幾乎不感興趣？
佐伊‧凱爾戈瑪爾：這與瑞士以聯邦制和直接民主為特徵的政治體制運作有關。 社會大眾的印像是，國家的命運不是由選舉，而是由全民投票所決定的。 而從我作為一名在瑞士的法國研究人員視角來看，最使我感到驚訝的是，即使在瑞士，人們對這些選舉也並無太大興致。
然而，這些競選活動是國家民主生活中的特殊時刻，在此期間，各政黨會悉數登場，試圖與社會大眾建立連結。不同於全民投票所針對的是一個明確問題，在競選活動期間，各個政黨面前有一張白紙，上面可以提出他們感興趣的觀點。
這就是這個國家政治辯論的縮影。但當一個政黨將某一具體議題提上議程，如1960年代以來就已提出的環境保護議題、80年代以來的移民議題等，就可能會對媒體和政治議程產生長期影響。
近幾十年來，瑞士選舉的投票率持續下降(2019年為45%)。像法國總統那樣陣仗更大的競選活動能否提升選民動員程度？
如果以法國為例，那麼這也是一個民主表現並不理想的國家，正如我們今年所見圍繞著退休制度改革所產生的緊張局勢。的確，法國總統選舉的投票率仍相當高，但其他所有選舉的投票率都在下滑，因為法國民眾認為這些選舉沒有任何意義。這也是第五共和國超級總統制”硬幣的另一面”。
在瑞士，考慮到投票場合之多，棄權票的情況通常較為浮動：當對投票議題感興趣時，投票公民數就多。1960和70年代的棄權率上升在當時引發了爭議，但此後瑞士選舉中相對較低的投票率幾成常態，通常不被視為對民主不滿的標誌。
瑞士的半直接民主制度是否運作順利？
我們具體討論參與度時，還有一個頻頻出現的問題：誰能參與瑞士的政治生活，而誰仍被排除在外？
例如，將政治權利擴展至16歲以上年輕人的建議已提出多年。 此外，瑞士的競選活動也凸顯了瑞士作為外來移民大國的特殊性。 由於瑞士是歐洲入籍政策最嚴格的國家之一，近四分之一的人口並不具有聯邦層級的投票權。 這個問題也常引發辯論。
無論在這個問題上採取何種立場，我們認為這種被排除在政治生活外的情況通常會對政治參與產生影響。在社交場合如工作或社群中，如果群體中或多或少有一部分人未能參與到政治生活中，那大家必然會減少對政治議題的觸及。
這是瑞士政治生活的弔詭之一：政治在公共場合可見度很高，但在人們的日常互動中卻未必會對重大的政治議題進行辯論。
您在瑞士的競選活動中還觀察到其他哪些特質？
在瑞士，政黨不享有國家資助，歷來力量薄弱，尤其是與最大的利益團體相比。 因此有人說，政黨的弱點和民兵制度導致競選活動專業度較低。
但在政黨背後，商業協會長期以來在全民公投和選舉活動中發揮重要作用。 此外，公開名單制度也鼓勵候選人進行個人競選活動。
長期以來，競選活動參與者的多樣性導致難以對競選支出進行準確評估。 今年，瑞士首次在聯邦選舉中推行政治生活資金募集透明度的新規。研究這些新規則所產生的影響將是非常有趣的。
瑞士政治格局的穩定性是國外常提到的另一個特徵。但如果我們觀察自1990年代初以來政黨力量趨勢，就會發現一些顯著的變化，尤其是綠黨和瑞士人民黨的強勁崛起，並削弱了傳統政黨勢力。這一變化趨勢是否遭低估？
是的，這與1940至1980年這幾十年間的情況形成了明顯的對比。事實上，票倉的變化更多發生在政治色彩相近的政黨之間，而不是在不同陣營之間。更何況在瑞士，政黨體系特別多樣化，正如我們可以從兩個生態政黨的共存中印證這一點，其中一個政黨更具批判性，而另一個則更傾向於市場經濟。
在1990年代和21世紀初，我們看到瑞士人民黨首次進行了具有爭議性的競選活動。這是否標誌著自此瑞士競選活動的形式發生了持久性變化？
瑞士人民黨所採取的競選方式並不新鮮。 早在1950年代，各個政黨就開始或多或少與民調機構及廣告公司進行密切合作。動員選民的做法也歷史悠久：自1920年代起，各政黨就開始使用海報在公共場合宣傳。
瑞士人民黨具有爭議性的選舉活動也並非新鮮事。例如在1979年，自由民主黨就以「更多自由，更少政府」的新自由主義口號為基礎，開展了一場「美國式」選舉活動。 而在冷戰時期，在瑞士，反共產主義情緒高漲，也常被用來抨擊左翼政黨。
在聯邦選舉的歷史上，人身攻擊也時有發生。1971年聯邦層級引入婦女選舉權後，第一批女性候選人遭到了媒體的性別歧視，甚至還有匿名信要求將她們的名字從名單中剔除。
2007年的競選活動期間發生了暴力事件。極左派尋滋滋事分子對聯邦廣場上瑞士人民黨的活動進行了攻擊。 這是瑞士競選史上前所未有的事件嗎？
圍繞著「共識」文化的言論肯定會對政治參與者的行為產生緩解作用。 2007年，剛才提到的瑞士人民黨競選活動中遭受暴力和排外過激行為的做法都受到了譴責。
然而，此類事件並非絕無僅有，尤其是在1960至70年代抗議運動的動盪背景下。 例如，在1971年，Hydra團體的青年學徒在義大利工人的陪同下，擾亂了極右翼領導人詹姆斯·施瓦岑巴赫(James Schwarzenbach)的選舉會議，並由此在瑞士民主中佔據了一席之地。
總之，瑞士的競選活動往往比人們想像中的複雜得多，並且關乎重大民主議題：誰參與、誰代表誰、未來幾年哪些政治議題將成為優先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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