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瑞士贵族建筑师：城市应该由谁来设计？
布克哈特夫妇将散步提升为一门科学，这并非调侃，而是一种提出城市也应由城市的使用者来规划的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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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卢修斯和安妮玛丽·布克哈特(Lucius、Annemarie Burckhardt)在第8届documenta艺术展之际，带着几名学生前往大溪地(Tahiti)实地考察。但他们却并未到达那里，而只是穿过德国中部城市卡塞尔(Kassel)的一个重新恢复自然植被的前军事训练区，在穿越这个自然保护区的过程中，他们朗读了英国探险家詹姆斯·库克(James Cook)1773年首航到大溪地的日志，学生们对大溪地的植被和环境进行了描述。
耳边是大溪地，眼中却是德国的植被，这是怎样一种感受？卡塞尔自然保护区突然显现出一种充满新奇的异域情调，还是库克对大溪地风景的描写突然变得索然无味？卢修斯和安妮玛丽·布克哈特将他们在这里所做的事情称为“散步学”(promenadology)。
这听起来很有趣，甚至有点荒谬，但其实他们从根本上表达了一种对环境的感知：无论我们口中的城市还是景观，其实都无法直接地被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而那些内在的，由文化编织出来的画面才真正表达出了我们的见闻。
一对见多识广的夫妇
尽管卢修斯·布克哈特比他的妻子安娜玛丽拥有更高的关注度，他们的作品也总是以他的名字署名，但实际上所有的作品都是他与安娜玛丽·布克哈特共同完成的。两人于1955年结婚。
如果将他们两人简单地描述为“散步者”就不免太过草率了：他们还对经济学、社会学、城市规划等领域都有着浓厚的兴趣。从20世纪40年代末到他2003年去世，布克哈特发表了数以百计，关于城市规划、设计、景观设计和园林艺术的文章、评论、书籍和论文。
布克哈特夫妇出身于巴塞尔的贵族家庭，是巴塞尔传统的上层阶级，物质基础确保了他们在精神层面上能随心所欲。他们的圈子里都是些欧洲知识分子和艺术家，如设计思想家霍斯特·里特尔(Horst Rittel)、建筑师奥斯瓦尔德·马蒂亚斯·昂格尔斯(Oswald Mathias Ungers)、詹卡洛·德·卡罗(Giancarlo de Carlo)和建筑评论家乌尔里希·康拉德斯(Ulrich Conrads)。
布克哈特夫妇自己也从事艺术创作。例如，1990年，安娜玛丽·布克哈特为第9届documenta艺术展制作了一本假画册，画册的封面是一个泡沫垫子，让看完展览疲惫不堪的观众在返程途中当靠垫使用。
建造一座新城–一桩丑闻
20世纪50年代中期，卢修斯·布克哈特与他青年时期的朋友，马库斯·库特和马克斯·弗里施一起出版了一本具有煽动性的书《注意：瑞士》(achtung: Die Schweiz)，在公众中引起关注。
他们在书中呼吁瑞士不要举办国家展览，而是应该规划建设一座新城，这在社会上引发了激烈的讨论，但讨论并未像布克哈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右翼指责这是僵硬的反对共产主义计划经济的幻想，因为从国防意识出发，任何形式的建议都是对本国财产制度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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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是一个误解：布克哈特、库特和弗里施实际上并不是想建造一座新城，而是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瑞士是否应将自己视为一个塑造未来而不是抵御未来的现代城市国家。
布克哈特夫妇没有那种刻板的想法：“相信能用最简单的做法，一个方案就解决所有问题。”他们反对迫使官方拿出单一的解决方案：例如，他们不相信老龄化问题可以通过封闭的养老院来解决，而是应该找到一个更全面的结构性改革方案。
布克哈特夫妇希望用具体的生活经验取代好高骛远的城市规划。他们认为，专家的设计往往会忽略现实生活中城市居民的需求。
倘若有人问去火车站怎么走，不会被告知一条特意从明星设计师设计的名屋前绕路的弯道：“哦，你得走到密斯·凡·德·罗(Mies van der Rohe)设计的那座奇妙的建筑，然后右转，看到一座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设计的建筑，再左转，然后你就到火车站了。”相反，人们会从实用的角度来描述这座城市，比如经过面包店，在烟草店右转，一直到站牌……
布克哈特夫妇主张将城市居民的观点同样纳入到城市设计中。因为当建筑工人撤离工地后，这座建筑其实尚未完工，因为“一座建筑在被建起之后还将继续演变，建筑物和居住在里面的人会形成一个新的系统，在这个系统里产生新的需求。”即使一座建筑满足了所有这些需求，但在有人居住、使用和生活之后依然会发生变化。
因此，布克哈特夫妇将一个新的理念带入了环境设计的公共讨论中。解决问题的人不应该只是专家，还应该有那些每天都要在被规划和设计的环境中生活的人们及那些在环境中遇到越来越多问题的人们。
布克哈特夫妇揭示出： 建筑和人们对周边环境的感知总是与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利用环境的方式和形式交织在一起。这开辟了一个新的视角：如果在设计中考虑到实用的元素，那么已经存在的建筑就不一定非要被拆除或进行彻底翻修。气候变暖和资源的有限性迫使我们在现有建筑中寻找解决方案，改造，而不是拆毁。布克哈特夫妇为新问题带来了一个全新的视角。
本文作者Philippe Koch是苏黎世应用科技大学(ZHAW)城市景观研究所的城市政策和城市规划进程专业的讲师。
(编译自德文：杨煦冬/g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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