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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分之百的融合是不可能的”

唐人学校的小朋友在苏黎世文化融合节上表演中国孔雀舞 swissinfo.ch

8月末,苏黎世市第14次举办了“文化融合节”活动。其标题是“当巴西遇上非洲时”,但因为如今苏黎世的外来人口已经发生了变化,所以“文化融合节”也首次邀请 了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文化社团共同促进该市的“文化融合”。

1993年,非洲自由组织(Africa Freedom)由Louis Mombu成立。自1996年起,该组织的主要活动就是每年为期三天“文化融合节”的举办。

因为瑞士人对南美文化的热爱,所以今年的主题为“当巴西遇上非洲时”,“但明年则可能是‘巴西、非洲与中国的相逢’,”唐超容校长向瑞士资讯swissinfo.ch的记者介绍。

“唐人中文学校”是该文化节首次受邀参加汇演的中国文化社团,唐超容校长携该校的小朋友在文化节上展示了“孔雀舞”、“唐诗联唱”、“娃哈哈”等节目。非洲人、南美洲人、瑞士人簇拥在舞台前,“Bravo”的叫好声不绝入耳,他们的眼神是好奇的、探寻的,这些节目所传达的中国文化让他们觉得很新奇。

“瑞士的外国人口已达总人口比例的20%(2008年统计),所以瑞士政府、苏黎世市都非常重视外国人的融入工作,”中国驻苏黎世总领馆的伍鹏飞领事在当天讲话后接受了瑞士资讯swissinfo.ch记者的采访。虽然才上任一个月,手头事很多,但他依然拨冗参加了“文化融合节”中国节目展演的环节,并用流利的德语就“支持华人融合到主流社会”一题进行了讲话。

“中国政府一向鼓励华人融入当地社会,一方面,这对华人本人的工作、生活有好处,另一方面,也可以促进当地的发展。此外,华人融入后,还可以积极促进两国的交流与理解,”他谈到。

与才调任瑞士1个月的伍领事不同,唐超容校长来到瑞士已17年,对华人融入瑞士社会有更深刻的体会,在演出结束后,她与瑞士资讯swissinfo.ch的记者谈起了她的融合感受。

瑞士资讯swissinfo.ch:如果说土生土长的是100%的瑞士人,那么在瑞士生活了这么久,你觉得,你是百分之多少的瑞士人呢?

唐超容:很难这么讲。因为我觉得我处于一种多元文化纠葛的状态。和瑞士人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是中国人;而和中国人在一起,我又觉得自己太瑞士化了,还有很多中国的东西需要学习。

swissinfo.ch:能举个例子吗?

唐超容:我感触最深的是瑞士的“讨论文化”,比如说我在苏黎世应用科学大学(ZHAW)教书时,我们商量圣诞节聚餐去哪里。领导说,我已经考察过了,某地挺合适。对我来说,这事就已经定了,大家一起去就可以了。可是同事们却讨论开了,有的说,那里不好,去某某地更合适。各抒己见,最后形成定论,然后叫上我,我们就出发了。

在这种场合,我深深地感觉到我还是个中国人,我一言不发,不太适应这种争着讨论的气氛,也很少有人问过我的意见,最后他们只是通知我。包括前几年上瑞士电视台的讨论节目,当时有国民院议员和电视台特派通讯员Barbara Lüthi等,他们都争着谈中国的问题,我根本插不上嘴,也没有抢着发言的意识。我当时竟然还举手呢(大笑),主持人看到了也没意识到,我这是要发言。

swissinfo.ch:是不是语言的原因,因为毕竟德语不是自己的母语?

唐超容:不是,我认为是文化的原因。

swissinfo.ch:什么时候感到自己太瑞士化了呢?

唐超容:比如参加这次文化节之前要彩排,老师们曾开一个会,我就发现,自己的一些表现太瑞士了。

我们当时借了苏黎世学校的教室,这所学校从未给过我们正规的教室,都是托儿所那种桌椅比较矮小、地上堆满玩具的房间,所以我们要特别注意保洁、整齐,不要动他们的东西,不要弄乱。(不过从下学期开始,因为中文变得越来越重要,他们也要给我们正规教舍了)。

所以在动员会上,我就要特别强调清洁、整齐,而且因时间紧,家长们马上也要参加彩排了,所以我比较急。可这时,动员会上还有人说话。我知道中国人比较习惯于“上面开大会,下面开小会,”但我忍不住“Psst! Pst!”(德文版:嘘,要求安静),提示了一下。后来我突然意识到,这对中国人,特别是一些新老师来讲,比较不容易接受,所以我会后又道了歉。

这种情况很多,我本来个性就比较直,所以我比较适应瑞士人的直来直去;而对中国人来说,我就太不委婉了。此外,我也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建立关系网,这些都是需要我学习的。

swissinfo.ch:会不会矫枉过正,因为过于瑞士化而和母国的文化产生隔阂?

唐超容:在沟通方式上可能会,我总是过于直白;但是在有些方面,我还是彻彻底底的中国化,这也会带来很多矛盾,特别是在瑞中跨国婚姻中。

在跨国家庭里, 最容易产生矛盾、矛盾的焦点都集中在教育孩子上面,很多情况是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而引发婚姻危机。中国人对孩子管得比较严,真是“一举一动”都要管。中国人的父母总是在改正孩子,而瑞士人的教育方式则比较自由。

另外是对孩子的期望。中国家长都希望孩子可以上高中、大学,多学一点;瑞士人则没有这么高的期许,顺其自然。这是很大的差异。在这点上,我特意没有中国化,没有强调儿子一定要上高中,而是更注重他道德方面的教育。

另外一个很大的差异是婚姻观念,从我个人的观点来看,我觉得瑞士的男人更像小孩子。中国观点认为,男人要顶天立地,扛起一个家;而瑞士男人在家就是玩玩儿游戏、看看电视,只是把工资带回家,没有很强的责任感。

还有就是经济问题。瑞士人习惯有一个钱花一个钱,不大会计划、节俭,因为没有危机意识;而中国女人则比较注重储蓄。很多小节的东西都不一样。

swissinfo.ch:您在大学任教、开中文学校、经常接受瑞士媒体的访问,甚至还竞选过苏黎世州的国民院议员,在我印象中,您已经融入得非常好了,但在私人领域还是很中国,真正“百分之百”的融合是不是根本不可能?

唐超容:对。因为每位移民带着自己的生活经历来到另一个国家,尤其是当青春期已过,可塑性减少时,完全的、百分之百的融合是不可能的,但移民还是要努力融合到当地社会中。

swissinfo.ch:那您有什么经验可以借鉴吗?

唐超容:首先要过语言关,这是最基本的,也很不容易。就说对当地幽默的理解吧,这是语言中最难的一部分,因为它承载着很多的文化背景,没有这些背景,就无从理解、领会,更不会笑了。

其次就是要充分利用各种各样的信息。苏黎世政府非常重视外国移民的融入,每年要投入很多钱。市政府的网站还有中文,提供了很多信息。每年有几次市长接待日,欢迎那些新入住苏黎世的人,以及热线电话等等。

最后一点很重要,就是不要带有色眼镜看人。有些中国人是把中国的家搬到瑞士来了,用中国的价值观衡量这里的人。不少中国人觉得瑞士人高高在上,不太友好,家庭里也缺乏亲情,这种有色眼镜一定要摘掉。如果你对瑞士人热情、友善,他们一定会还给你的,只不过是有点慢,时间有点长。但只要你建立了友好的关系,瑞士人真的是“很够朋友”。

1993年,非洲自由组织(Africa Freedom)由Louis Mombu成立。

该组织自1996年起每年举办为期三天“文化融合节”,2000年除外。

该文化节旨在促进各文化间人们的相互了解,帮助外国移民融入当地社会,并向瑞士人提供接触非洲及非洲文化的机会,以推动消灭种族歧视和共同生活。

从2011年起,该文化节引入了中国、泰国等亚洲文化元素。

Louis Mombu为苏黎世市政府全职人员,主要负责该文化节的组织工作。该市每年为此文化节投入十几万瑞郎。

今年的主题是“当巴西遇上非洲时”。

明年的主题有可能是“巴西、非洲与中国的相逢”。

60年代生人,四川达县地区宣汉县人;

1981年,县中学毕业后,进入成都四川师范大学英语系学习;

大学毕业后在昆明工学院读了2年研究生;

之后分配到广州华南农业大学当英文教师。

3年后,辞职到香港一家公司驻广州办事处做翻译;

1991年,被公司派到斯里兰卡工作。

在斯里兰卡2年后,与一瑞士人一见钟情并成婚。

婚后在中国居住3年,后来到瑞士。

先在餐厅打工,自学德语。

后在Migros学校担任中文、英文教师。

1999年开办唐人中国文化中心、唐人中文学校至今。

曾在苏黎世应用科学大学管理学院担任高级讲师,主讲“跨文化企业管理”等课程。

曾担任多家公司的“跨文化管理”培训师。

2004年离异,育有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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