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人权宣言》如何致力于改变世界？

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世界人权宣言》今年迎来了75周年纪念。 Helen James / swissinfo.ch

1948年《世界人权宣言》(Universal Declaration of Human Rights)的诞生，是出于确保第二次世界大战给整个人类造成的史无前例的的恐怖悲剧不再重演的美好愿景。就在2023年这一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宣言距发表已满75周年之际，瑞士资讯SWI Swissinfo.ch聚焦于它是如何孕育而生的，以及在当今这个时代它是否依然具有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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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世界大战是人类历史上最血腥、死亡人数最多的军事冲突。据不完全统计，二战期间总死亡人数多达7000万人，其中包括5000万名无辜牺牲的平民。纳粹德国及其协作国在所谓的种族清洗行动中屠杀了大约600万名犹太人-遇难者人数之众，占到了当时欧洲犹太人口的三分之二。彼时，身处于欧洲的犹太人遭有组织系统性摧残、迫害和围捕，他们拥有的私人财产被肆意掠夺，并与其他被认为不受欢迎的劣等少数民族一道遭受强行驱逐，并最终惨死于集中营中。无辜平民遭遇地毯式无差别狂轰滥炸。不少国家也没能逃过外敌铁蹄的入侵践踏，而国民则屈从于强制劳役。强奸、杀戮和摧毁破化更是不胜枚举。

随着新成立的联合国取代了此前因未能阻止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而饱受质疑、信誉扫地的国际联盟，世界各国领袖为了竭力摆脱二战惨绝人寰、非人道的暴行，均表示：“历史悲剧永不重演。”他们毅然决定，采用一套保障全世界各个地区每一个人的权利的原则，以进一步完善联合国宪章。

《世界人权宣言》是如何诞生的

1946年，联合国大会第一届会议讨论了这一议题，并将拟定的《基本人权和自由宣言》草案送交予人权委员会(Commission on Human Rights)-也就是现如今总部设于瑞士日内瓦的联合国人权理事会(Human Rights Council)的前身。

人权委员会于1947年1月在美国纽约举行了第一届会议，并为起草宣言的初稿成立了一个正式的起草委员会。美国前总统弗兰克林·罗斯福的遗孀埃莉诺•罗斯福(Eleanor Roosevelt)担任《世界人权宣言》(以下简称《宣言》)起草委员会主席。该委员会的成员则是考虑到地域分布而选出的八个国家的委员会代表。虽然所有委员会成员都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各界普遍公认埃莉诺•罗斯福是推动《宣言》最终获得通过的驱动力。她曾将《宣言》的目标描述为建立一个属于全人类的“大宪章”。

其他女性代表也同样对《宣言》的起草和最终制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英)外部链接。譬如，来自印度的汉莎·梅塔(Hansa Mehta)是联合国妇女地位委员会分会的成员，她的贡献在于将最初草拟的《宣言》中第一条措辞“人人生而自由，在尊严和权利上一律平等”(All human beings are born free and equal in dignity and rights.)中的英文原文“All men”(不仅泛指“人类”，还特指“男性”)，改为了“All human beings”(仅指“人类”)。

《宣言》终稿被呈交给了正在日内瓦召开会议的人权委员会。这份被称为“日内瓦稿”的最终版草案被送给当时共计58个联合国成员国征求意见。相继有50多个成员国对最后定稿表达了意见。1948年12月10日，联合国大会在巴黎召开会议，并以决议方式通过了《世界人权宣言》(UDHR，Universal Declaration of Human Rights，英)外部链接。

“一部奇迹般的文本”

该《宣言》指出：“人人生而自由，在尊严和权利上一律平等。”它补充提及，他们赋有理性和良心，并应以兄弟关系的精神相对待；人人有资格享有本宣言所载的一切权利和自由，“不分种族、肤色、性别、语言、宗教、政治或其他见解、国籍或社会出身、财产、出生或其他身分等任何区别”。它表示：“人人有权享有生命、自由和人身安全”，且任何人不得使为奴隶或奴役。不仅如此，《宣言》还将迁徙自由、言论自由以及结社自由视为一项人权。

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福尔克尔·蒂尔克(Volker Türk)将《世界人权宣言》誉为“一部综合全面、奇迹般的文本”。曾于2008年至2014年期间担任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的南非法官及律师纳瓦尼特姆•皮莱(Navanethem Pillay)，则称《宣言》蕴含着鼓舞人心的力量。“试想一下，当年它的诞生，对于我和我们这些所有置身于种族隔离制度之下、只知道种族歧视法律的(南非)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她在接受瑞士资讯SWI swissinfo.ch采访时慨叹道：“对一套经全世界普遍承认的标准制度，一套权利属于所有人、并且所有人都有权享有这些权利的即成制度心怀敬畏和重视，这无疑意义非凡。”

总部设于瑞士日内瓦的非政府组织“国际人权服务社”(ISHR，International Service for Human Rights，英)外部链接的执行主任菲尔·林奇(Phil Lynch)表示，《世界人权宣言》“对全世界范围的民众和社区都产生了变革性的影响：它为国家法律和政策的制定提供了信息和启发，为社会运动和民间社会行动者的需求提供了坚实的支持，为辩护律师提供了重要工具，并且捍卫了旨在团结人类、为所有人有尊严地生活创造条件的普世价值。”

它如何催生出一系列国际条约

作为人权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文件，《世界人权宣言》被视为国际人权法的基础。它的原则在许多国际公约(英)外部链接中得到了充实和具象化，譬如：联合国于1965年通过的《消除一切形式种族歧视国际公约》(elimination of all forms of discrimination)，1966年通过的《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civil and political rights)，同年通过的《经济、社会和文化权利国际公约》(economic, social and cultural rights)，1979年通过的《消除对妇女一切形式歧视公约》(elimination of all forms of discrimination against women)，1984年通过的《禁止酷刑公约》(against torture) 以及1989年通过的《儿童权利公约》(on the rights of the child)。

在皮莱看来，《世界人权宣言》因确定了上述国际公约所依据的基本原则，因此堪称“我们的基本法”。有些国家-例如纳尔逊·曼德拉(Nelson Mandela)领导下的南非，也将该《宣言》的逐条原则纳入了本国宪法之中。

然而，让各国政府如何切实遵守《宣言》所确定的原则，依然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世界人权宣言》的本质正在逐渐丧失，它诞生的初衷，正是为了应对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发生的一系列灾难性事件，”蒂尔克在最近一次接受瑞士资讯SWI swissinfo.ch独家专访时表示：“在世界各地，都相继再次上演了这种藐视他人、蔑视个人、对人类尊严轻视践踏的场景。”

谁在监督？

联合国于1993年6月在奥地利维也纳组织召开了世界人权会议。此次会议的主要成果便是与会国在激烈辩论后一致通过了旨在促请各国政府、机构、政府间和非政府组织加强世界人权工作的《维也纳宣言和行动纲领》(Vienna Declaration and Programme of Action，英)外部链接。不仅如此，《维也纳宣言和行动纲领》还呼吁联合国加强监督能力，具体举措包括要求设立人权事务高级专员这一职位。该职位最终于1993年12月20日由大会批准、正式设立。

目前，联合国有多种监督以及尝试让各国遵守《世界人权宣言》所确定的原则的方式。“条约机构”负责监督各国如何实际应用人权公约，而由多位独立专家组成的联合国特别报告员和实况调查团，则负责对具体的人权问题或某个国家的实地情况展开调查。

譬如，儿童权利委员会(Child Rights Committee，英)外部链接于近期刚刚对七个国家面对儿童权力条约的执行情况进行了系统审查，并对阿塞拜疆发生的儿童体罚和玻利维亚频频出现的针对女孩性暴力等事件表达了严重关切。预计接受审查的各个国家后续都会向该委员会提交反馈报告，详述它们是如何遵循联合国相关建议、采取行动的。又比如，特别报告员们最近曾敦促津巴布韦总统(英)外部链接，要求对方拒绝颁布一项法案，因为据他们判断，该法案一旦予以通过，势必会严重限制该国公民空间和结社自由权。

这些机构和专家团队会向人权理事会提交报告，而人权理事会每年至少在瑞士日内瓦举行三次会议。

该《宣言》是否亟需更新？

“我想说的是，眼下有必要对《宣言》进行更新，以充分阐明其他尚未得到确立、但本应得到保障的权利：比如原住民的权利，妇女的权利，儿童的权利，”皮莱表示：“除此之外，我对于作为标准制度的《世界人权宣言》抱有极大的信赖。你绝不能反驳这些原则。”

林奇则认为，相对于更新，《世界人权宣言》更迫切需要的是切实贯彻实施，从而让那些作出侵犯人权行径的国家和非国家行为主体被追责。他表示，这需要各个国家庄严地将《宣言》阐明的权利载入本国法律和宪法，此外还需要各国设立享有独立权力的法院和法庭，以及“建立一个充满生机活力和独立的公民社会和一众人权捍卫者”。

现任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的蒂尔克认为，《宣言》不应被当成“历史遗留产物”，而应该被视为能为当前和未来出现的问题提供终极答案的基本原则。

就在去年12月召开的新闻发布会(英)上，当被问及是否会对75年之前制定的《世界人权宣言》中的任何内容作出改动时，蒂尔克表示，相对于改变、调整，他更愿意恳请各国根据当前各界关心的问题来对《宣言》进行进一步的解释和阐明。“我想对今天身居高位的每一位领导人说：请阅读《世界人权宣言》，使用它，并将其作为你的行动纲领。”

(译自英文：张樱，编辑：伊莫金·福克斯Imogen Foulk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