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地缘政治的风暴中维护瑞士和中国的关系
瑞士首部对华外交政策战略将于今年到期，目前关于升级瑞中自贸协定的讨论正在加速，两国高级别官员互访频次增加。但在安全风险日益严峻的背景下，瑞士面临着重构这一重要关系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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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瑞士在2021年3月公布其首部对华战略时，瑞士外交部长伊格纳齐奥·卡西斯(Ignazio Cassis)提出了两国关系的标志性议题：人权和贸易。
卡西斯当时告诉记者，伯尔尼准备正视这个亚洲国家内部异见人士与少数群体日益恶化的处境。“若形势所迫，瑞士会毫不犹豫地提出批评，”其部门的战略文件中如是写道。
同月，欧盟、美国、英国和加拿大因中国政府在新疆涉嫌侵犯维吾尔族人的人权而对其实施制裁。但瑞士迟迟没有跟进。直至18个月过后，瑞士政府才最终决定不对其第三大贸易伙伴实施制裁。
“瑞士人并不天真，”汉学家西蒙娜·格拉诺(Simona Grano)说，“他们不想破坏与中国的关系，尤其是经济关系，以及依赖于此的政治关系。”
反对制裁的决定反映出瑞士在其对华战略中设定的宏观目标，即制定“独立的对华政策”。这份文件旨在提升瑞士对这个日益强大的世界大国的政策连贯性，其中文件指出，中立的瑞士将与那些拥有相似价值观的国家–例如欧洲–保持立场一致，但只有在瑞士认为形势需要时才会这样做。
外交部计划于2025年推出新的对华战略，瑞士现在面临的问题在于能否坚持原有的政策路线。许多国家在国内和国际层面上越来越担心中国带来的安全问题：新冠疫情、俄乌战争以及习近平主席声称如有必要，中国将武力“收复”台湾，这些事件促使一些国家(如欧盟国家)调整其对华战略。然而，近期事件表明，瑞士政府仍倾向于采取务实的策略，而不是与价值观相似的国家保持步调一致。
升级自由贸易协定
最近的一个例子发生在2024年1月。当美国、日本和欧盟对台湾举行自由公正的总统选举表示祝贺之际，瑞士却保持沉默。相反，几天后，瑞士在伯尔尼铺上红地毯迎接中国总理李强，这是自2017年习近平主席访问瑞士以来的首次中国高层来访。
苏黎世大学讲师格拉诺表示：“在台湾问题上，瑞士表现得更为谨慎，避免采取任何可能触怒中国的行动。瑞士政府始终坚持‘一个中国’原则，对议会提出的加强与民主台湾在科研领域合作的呼声持抵制态度。”
事实证明，李强的访问能给瑞士带来好处。作为合作伙伴，瑞中两国有意升级2013年签署的自由贸易协定。十年间，瑞士对华出口额增长了约一倍，到2022年达到近160亿瑞郎(约合人民币1’310亿元)。升级自由贸易协定是对华战略的一个明确目标。
国民院外交事务委员会主席劳伦特·韦尔利(Laurent Wehrli)说，如今修订自贸协定的时机已经成熟，能够为瑞士企业提供更大的优势。韦尔利解释说，目前的协定文本并未覆盖所有商品，而且中国的海关流程有时会延迟某些瑞士商品的交付。据圣加仑大学的一项研究估计，瑞士出口商每年仍需向中国支付约2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4.24亿元)的关税。
随着中国经济的疫后复苏步履维艰，中国政府据悉正积极吸引瑞士等欧洲国家赴华投资。有传言称，瑞士经济部长盖伊·帕尔莫兰(Guy Parmelin)将于今年晚些时候率商务代表团访问中国。但对瑞士政府而言，前路未必平坦。人权活动家敦促瑞士在与中国签署的任何修订协议中加入“人权条款”。
当被问及是否赞成加入此类条款时，韦尔利说，这是“瑞士的政治意愿问题，应该在谈判中提出”。至于中国是否愿意讨论此事，目前尚不得而知，中国驻伯尔尼大使馆未对置评请求作出回应。
人权透明度
李强总理在1月份的访问中还与瑞方达成了一项协议，重启一系列因疫情中断的对话交流，包括科技、移民、知识产权和环境等领域的对话交流。
人权对话是瑞士在2023年就已经重启的一项对话。早在2019年，这些闭门会谈被中方暂停，据说是因为瑞士就新疆问题公开表达关切。但根据瑞士2021年发布的对华战略文件，瑞士政府仍然希望开展这方面的讨论。
2023年的人权对话因中方在最后时刻拒绝瑞士邀请的五个非政府组织参会而受到影响。瑞士外交部认为，会议的保密性质依然允许双方进行“直接、富有批判精神且坦诚的交流”。不过，人权活动家对瑞士以这种方式处理人权问题持批评态度。
瑞士维吾尔人协会会长丽兹瓦娜·伊力哈姆(Rizwana Ilham)说：“我们需要透明度。” 该协会是被取消参与对话资格的团体之一。她还表示，在没有受影响人士参与的情况下讨论侵犯人权问题是“毫无意义的”。
国内外安全
瑞士在制定下一阶段对华战略时，必须面对国内外日益增长的对华安全关切。瑞士政府在2023年的一份报告中指出，有必要降低与数字基础设施相关的任何地缘政治风险。在这份报告发布之前，有指控称，与瑞士运营商合作建设瑞士5G网络的中国公司华为在丹麦安插了间谍，而华为是丹麦的5G网络建设方。
中国科研人员在瑞士顶尖大学开展间谍活动盗取知识的嫌疑也在增加。分析人士表示，这可能会导致瑞士与美国产生对立，因为美国与中国在科技上存在竞争关系。有关中国政府监视海外华人的指控也浮出水面。人权组织“保护卫士”(Safeguard Defenders)的劳拉·哈特(Laura Harth)此前告诉瑞士资讯swissinfo.ch：“几乎每个国家都是中国这类行动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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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际层面上，俄乌战争导致人们担心潜在的台海冲突，而台海问题是中美关系的重要引爆点。格拉诺说，瑞士不得不在未来几年应对这些日益紧张的地缘政治局势。
提高立场一致性？
一些国家已经开始调整对华战略。例如，欧盟目前正在推行“去风险”战略：减少在关键原材料和产品方面对中国的依赖，同时保持交流渠道畅通，表达对台湾等问题的关切。德国于2023年7月发布的对华战略认为“鉴于中国的变化，我们必须调整与中国打交道的方法”。
去年，瑞士外交部对其对华战略进行了评估。瑞士外交部拒绝透露主要评估结果，只表示这份对华战略文件对于保持政策的连贯性、维护瑞士的利益和价值观依然具有重要价值。
然而，在伯尔尼，尤其是议会内，越来越多的声音认为需要改变对华战略，在保护人权和支持台湾等问题上，议会与政府的意见分歧越来越大。但与欧洲其他大多数国家不同，瑞士面临的额外挑战在于如何保持中立立场。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瑞士因对俄罗斯实施制裁导致其中立性受到质疑，而瑞士希望希望在中国眼中保持其中立国形象。
瑞士非常希望中国能参加计划于今年举办的乌克兰和平会议，卡西斯本月访问中国，据说是为了促成中国参会。在整个冲突期间，中国一直是俄罗斯的重要盟友。
格拉诺说：“当然，鉴于其作为中立国的特殊地位，瑞士希望制定自己的政策。”但她同时表示，即使是2021年的战略也明确指出，“作为一个小国，如果能与价值观相似的国家加强协同，那么自身就会变得更加强大。”
面对无法控制的事态发展，瑞士最终可能不得不决定，形势确实要求瑞士与这些国家–包括其第二大贸易伙伴美国–保持立场一致，而美国很可能迫使瑞士在中美竞争中选边站队。
如果爆发台海冲突，瑞士这次不太可能在制裁问题上持观望态度，格拉诺表示：“如果中国采取任何行动–我们希望这不会发生–我相信瑞士会采取制裁措施。”
(编辑：Virginie Mangin，编译自英语：瑞士资讯中文部/g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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