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不能防止银行倒闭

Didier Sornette，65岁，是瑞士联邦理工学院(ETH)的企业风险控制荣誉教授，也是瑞士金融研究所的活跃成员。2008年，他在ETH创立了金融危机观察站。今天，他在私营部门工作，是医疗技术和技术金融领域初创企业的合伙人和科研负责人。 Elisabeth Real / Keystone

像瑞士信贷这样的银行都在使用非常复杂的各种人工智能模式来分析和预测风险，但负责人们往往会忽视这些预测，为了多得利润不惜铤而走险，而这是要以牺牲大众的利益为代价的。采访风险管理专家Didier Sornet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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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信贷的倒闭再一次为金融界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盒子，现在金融界的赌徒心态越来越明显，而赌输了，损失却要由民众来承担。

尽管银行正在运用越来越多的人工智能(AI)工具预测和管理风险，以达到获利的目的。

通过对比银行的历史记录和来自外部–如政府机构、监管机构、金融刊物–的大量数据，算法和智能平台可以识别重复出现的模式，并预测出结果和威胁。

通过这种方式，可以预测出诈骗、操作失误、异常市场趋势或流动资金等问题，以便纠正判断错误。

然而，瑞士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ETH)企业风险控制荣誉教授Didier Sornette认为，人工智能不能制止金融机构的破产，因为银行的问题不是因为缺乏智慧，而是出于管理层的贪婪和短视。

swissinfo.ch：银行运用人工智能模式来预测风险和评估投资业绩，但即使如此也未能避免瑞信或硅谷银行的破产。为什么他们没有及时对人工智能的预测做出反应？而那些决策者为什么不早点采取行动？

Didier Sornette：我曾做出过很多得到应验的预测，但那些管理者和决策者却完全不予理会，为什么？因为用“危机来势汹汹，而且是无法预测的”这一说辞来推卸责任，是更简单的做法。

决策者对预测做出反应意味着“停摆”，也就是说必须要动大手脚，出于这个原因，政治层面在这里实质上是被动的，总是会在事发后才会出面干涉。

而在事情爆发前插手解决，强行采取行动，这在政治上近乎于自杀，这是风控的基础观点。

几十年来，瑞信的风险文化和风险管理机制都非常薄弱。相反，业务总管们总是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自由做出决定。

因此，他们手上不可避免地积累了一些潜在风险–或者换句话说，就是积累了很多价外期权[这种期权的价值是零]。

然后，当出现了一些随机事件之后，便暴露出风险管理上的深层漏洞，人们开始紧张。而当一家身价2200亿美元的美国大银行[硅谷银行]迅速破产时，人们开始考虑，是否还能放心地把他们那些未上保险的存款放在一家经营不善的银行中-于是惨剧就发生了。

这是否意味着，如果不解决系统问题，预测和风险管理都是不起作用的？

零利率或负利率政策是主要原因，它导致银行受到利率上升的影响；各国的高负债率也削弱了银行的实力。

我们生活在一个这样的世界里，中央银行受到短视和不负责任政策的严重削弱，而这种来自政府的“救火式干预”的长期后果也未被考虑进去。

这是一种从硅谷银行和签名银行开始的系统性冲击，瑞信只是一个小插曲，由此揭示出系统上存在的最大问题：自2008年以来中央银行采取灾难性政策–用廉价的货币充斥市场，导致金融机构过度操作。我们现在就看到了一些后果。

对于现在的巨大银行瑞银来说，人工智能风险预测能发挥什么作用？

人工智能和数学模式在某种意义上并不重要，因为风控工具只有在真正被需要的时候，才会发挥作用。

当出现问题时，人们往往会将责任推给模式、风控方法等，而这是错误的。问题出在人身上，因为是人忽视了模式，或者采取了对应模式的措施才酿成了问题。

在过去的20年里，出现了许多这样的案例。同样的事重复了一次又一次，没有人从中吸取教训。所以人工智能做不了什么，因为问题不是出在 “智能”上，人的贪婪和短视才是症结所在。

尽管从财务上讲是一大优势，但收购瑞信对瑞银来说可能是个不好和危险的交易。因为建立正确的风险管理文化需要几十年的时间；而现在面临的大量裁员很可能会导致巨大的名誉损害。

此外，没有任何监管机构会对瑞银从瑞信客户那里继承的有悖监管或洗钱规则的业务予以赔偿。因为正如我们所知，瑞信客户的合规性很差。在未来几年，瑞银将面临很多意想不到的问题。

我们能否想象，政府利用人工智能系统收集的数据，对银行系统进行更严格的监督？或者甚至由纳税人来监督？

数据收集不是人工智能系统的工作，收集干净和重要的数据是最大的挑战，比让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技术要难得多。

大部分数据是混乱的、不完整的、矛盾的，而且获取和管理这些数据的成本非常高，需要投入巨大的资金并有长远的眼光，而这恰恰是长期以来一直缺乏的，所以大约每五年就会发生一次危机。

最近，常常出现行为金融这个词，难道金融系统中的心理学和不理智元素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吗？

这里有贪婪、恐惧、希望和……性，玩笑放一边，在银行和金融业工作的人在面对优化目标和致富时，通常是非常理智的。他们不是不理智，而是敢于赌注和承担大的风险，而这个行业的利润往往被私有化，而损失则被社会化。

我们必须制定出严格的法规，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必须要搞“无聊银行”，以此来驯化那些想要从根本上动摇金融系统根基的怪兽。

未来是否会有可以防止像瑞信这样“大到不能倒”的银行倒闭的人工智能模式，还是这只是科幻小说中的素材？

是的，如果人工智能接管并奴役人类，迫使人类用由它所制定的激励措施来管理风险–就像许多想象中对超级人工智能危险性的描写那样，那么它就能在未来防止银行的倒闭，这不是玩笑。

采访是以书面形式进行的，随后进行了删减和编辑。

(译自德文：杨煦冬)

Übertragung aus dem Italienischen: Christian Raaflau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