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瑞士窮人養不起孩子
在瑞士生活有困難的人，可以領取社會救濟金，而在這些靠補助度日的人中，單身母親的人數很多。瑞士資訊swissinfo.ch採訪了一位這樣的母親，儘管她有一份兼職工作，也有孩子父親的贍養費，但是依然要靠社會救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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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窮在瑞士是一個令人難以啟齒的禁忌，領取社會救濟對於很多瑞士人來說是件令人羞恥的事。
但是我們還是找到了一位願意與我們分享她的故事的人，但要求不公開她的真實身份。
這篇文章是我們關於《貧窮在瑞士》主題系列的一部分。
在一個咖啡館中，我們見到了她，一位37歲的單身母親，有兩個孩子，一個上幼兒園，一個上小學。
在瑞士，當所有其他保險(失業補助、身障補助、疾病補助)都不再起作用的情況下，社會救濟還能救人於水火，為人提供基本生活保障。但是社會救濟是要償還的，如果受益人經濟狀況轉好或者繼承財產，必須盡可能償還所領取過的救濟金。各州領取救濟金的標準(德)外部链接不同。
swissinfo.ch：您是怎樣成為靠社會救濟生活的人？
我成為靠社會救濟生活的人，是因為我是一個單身母親。 2009年我意外懷了兒子，而且沒有和孩子的父親在一起。
我曾經帶著孩子住在鄉下父母那裡，那時候我沒有領取社會救濟。本來我不想領，但是後來我過不下去了。
在父母那裡住了三年之後，我覺得我必須得搬出來，並回到城市裡去生活。我父母勸我去領社會救濟，因為社會救濟就是為生活有困難的人準備的。於是我搬到了我工作的琉森市，並申請了補助。
swissinfo.ch：也就是說您一直有一份工作？
對，我一直有份工作，大多數時候，我工作40%-50%(每週2-2.5天)，目前我只做一天。但是我還是離不開社會救濟，因為孩子的托育費用太高了，我不想全職工作(每週工作5天)，因為我現在有了兩個孩子，如果能找到一份我喜歡的工作，我能想像工作60%-70%。
但是按照現在我三歲女兒的托育費-每天150瑞郎(約合1570美元)，如此高的費用，我是支付不起的，現在社會救濟機構幫我付這筆錢。
每次當我跟我的國外朋友說起，我要付150瑞郎的托育費，她們總是問：“一個月？”當我告訴她們是一天，她們都很吃驚，問這怎麼可能？這的確不可能，真的不可能，就算一個全職工作的媽媽也付不起這樣貴的托育費，很多母親就是為了調劑生活才去工作，所掙的薪資去除雜費付了托育費之後，就所剩無幾了。這種情況必須透過政治做出改變，那樣的話才有可能減少領取救濟人的數量。
根據社會救濟機構(SKOS)的說法，社會救濟、薪資和納稅的相互作用，會導致一種所謂的閾值效應，也就是說領取救濟的人工作得越多，與救濟金相比最後可支配的收入越少。可支配收入是指，在去除每月固定開銷和稅收之後，所剩的金額。救濟機構認為這種閾值作用會影響人的工作積極性。如果能避免出現閾值作用，對於減輕社會救濟機構的負擔有積極作用。
swissinfo.ch：有一種說法叫“閾值效應”：如果單身母親為了擺脫對社會救濟的依賴而提高工作額度，那麼她能支配的錢反倒更少。那麼，您必須得掙多少錢才能不僅擺脫救濟，還能提高生活質量？
嗯……(她思索了一會兒)我要付1700瑞郎(1780美金)房租(三房一廳)；電話、電費和上網需要50瑞郎；醫療保險很貴，我們三個人至少500瑞郎；我只有售貨員職業畢業證書，我每個小時的薪資是21-22瑞郎，我得掙5000瑞郎才能過得比較像樣，然而做這行，就算我天天上班，每個月也賺不了這麼多。
我想我可能得等我的孩子都上學了，不再需要付那麼高的托育費以後，我才有可能脫離社會救濟。或者我找到一個伴侶，這樣我們可以分擔房租，也有可能。目前就是這種情況：如果我多工作，只是對稅務局有好處，因為我領取的救濟金進少了，而對於我自己其實沒有任何好處，我的錢反而少了。
swissinfo.ch：您每個月去掉必須的開銷之後，還剩多少錢？
我每個月得到1400瑞郎救濟金，買了食物、交帳單、給孩子們買衣服，很快就用光了。
社會救助機構SKOS為瑞士收入最低的10%人群製作了一個開銷分配圖表。以此為根據，我們製作了一個單身帶2個孩子的人的生活開銷建議：
swissinfo.ch：什麼開銷讓您經常感到頭疼？
我幾乎得說是飲食和服裝開銷，孩子們長得很快，每過兩個季節我就得給他們買新鞋，雖然我都是在二手市場或是降價的時候去買，而且有時候朋友也會送我們，但是食物和孩子的鞋是省不掉的一筆開銷。
瑞士有278’000人靠社會救濟生活，相當於瑞士人口的3.3%，三分之一這些接受救濟的人是青少年，單親家庭最有可能依賴生活救濟。
swissinfo.ch：難道在瑞士養不起孩子？孩子是“奢侈品”嗎？
養一個孩子的確需要很高的費用，想要孩子之前一定要考慮好了，因為孩子是一種昂貴的樂趣，但也是一種美好的樂趣(笑)，但是我常常跟人說：跟其他國家的窮人比，我過得不錯，因為我有地方住、有的吃、付得起帳單，如果不是很貴，我甚至還能去度假。
swissinfo.ch：您曾感到孤立無助嗎？
我有一個好朋友，她也是單身母親，她是德國人，她告訴我，在德國這種情況得到的補助真的很少，與其他國家相比，我們瑞士在這方面好多了。而在托兒方面，其他國家好一些，瑞士就像還停留在石器時代。
swissinfo.ch：瑞士不僅托育費很貴，房租也很高。
是，我要自己付100瑞郎，因為社會福利只負責1600瑞郎。我想在城市居住，鄉村可能房租會便宜一些，但是住在那裡，我得到救濟金也少。
swissinfo.ch：您的房子是自己找到的嗎？
是的，我很幸運：以前我住在城市邊緣。當時我特別想得到那個公寓，但是卻沒有得到它，但是我不甘心，就去找了仲介，想知道為什麼不租給我。他們告訴我，房東對拿補助的人印象不好。我當然不能讓人這麼看我。因為我是一個可靠的人，我有一份工作，我從沒有拖欠過房租，因為每個月社會救濟機構按時給我匯房租。我讓他們這樣轉告房東，仲介幫了我很大的忙，最後我得到了這間公寓。再後來我在同樣的房仲又得到了現在琉森市裡的這間公寓，他們對我有了好印象，否則找到合適的房子並不那麼容易。
swissinfo.ch：當您告訴別人您是領取救濟的人的時候，他們是怎麼反應的？
其實還好，的確會有一些人覺得我一天到晚遊手好閒，靠國家養，但是我一直有工作，家裡還有兩個孩子，我有足夠的事做。
swissinfo.ch：您就不擔心有一天要還回這些錢嗎？
如果我中了樂透(笑)。中了彩券或繼承了大筆遺產的情況下，必須將得到過的救濟金還給社會救助組織。遺產我不會有很多。不，我不擔心還錢，如果我真中了彩券，把錢還了也沒什麼。
swissinfo.ch：您必須得有意識地放棄什麼，或者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因為貴而必須放棄的？
我自己的事情，比如出去買東西或者出去和朋友吃飯，這些事我從來不做。但是紋身雖然很貴，我卻不想放棄。大多數時候，我朋友會送我一些紋身的禮卷。
我更不願意放棄的是度假，前不久我剛跟一個女朋友去了克羅埃西亞，我允許自己偶爾享受這樣的奢侈，當然這是很便宜的假期，放假的時候，我們會在父母家住些日子，然後如果有條件，會在某個海邊租個便宜的度假公寓住上幾天。
swissinfo.ch：醫療費用怎麼辦？
我自願買了醫療保險中的附加險，這部分錢要自己付，社會救濟機構不負責。我的每個醫生帳單都要寄給社會救濟機構，等待他們是否報銷的決定。前兩天我因為發生了一個事故而叫了救護車，費用是900瑞郎，我現在必須得跟我老闆解釋清楚，才能知道意外險是否負責這筆費用。
swissinfo.ch：牙醫的費用社會救濟機構支付嗎？
這個，得看情況，我有兩顆牙要進行根管治療，但是牙醫很貴，社會救濟機構不願承擔這筆費用，他們只管拔牙的費用，所以我把牙拔了。我兒子需要帶牙套，他爸爸覺得矯正很重要，所以願意出一半錢，一共需要5000瑞郎，另一半我得上報社會救濟機構，不知他們是會否付另一半。
swissinfo.ch：聽起來很麻煩。
是的，每次都要填寫很多表格並上交所有文件，的確很麻煩。而且社會救濟機構工作做得仔細到：有一次我在網上賣了一件舊衣服，賺了10塊錢，忘了上報，都被他們查到了。
swissinfo.ch：孩子們怎麼想，他們覺察得到，家裡是靠救濟生活的嗎？
老大有時候能感覺到，因為有時候他想去一個什麼地方度假或者想去看電影，我會告訴他：“我們沒那麼多錢。”但是我盡量不用“我們很窮”這樣的字眼。因為我覺得我們並不貧窮，這點我也告訴兒子：“我們不窮，我們擁有一切生活所需要的東西。”我的孩子什麼都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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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issinfo.ch：在瑞士這樣的國家做一個窮人是不是很難？因為其他人擁有那麼多？或者您不這麼看？
不一定。有時候當我的朋友們出去吃飯或者結伴去蘇黎世逛街，我也想去，但我必須得告訴他們我不能去，因為沒有這項預算。但是我並不覺得我多窮，因為我天生是一個樂天派。
swissinfo.ch：您對未來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不再依賴於國家的救濟金生活，而是能用我自己賺的薪水自食其力。
(翻譯：楊煦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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