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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動物當成生命來尊重

蘇黎世動物園的Masoala園並沒有將動物擺在遊客面前。遊客們必須自己探索這片熱帶雨林。
蘇黎世動物園的Masoala園並沒有將動物擺在遊客面前。遊客們必須自己探索這片熱帶雨林。 Keystone / Walter Bieri

曾長期擔任蘇黎世動物園園長的Heini Hediger,被認為是動物園生物學的奠基人。他一直堅持以動物的需求為重的準則。如今,全世界的優秀動物園都在推行這一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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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實地了解Heini Hediger的思想與影響,我們採訪了2020年卸任的蘇黎世動物園園長Alex Rübel,他在被稱為飛鳥園的園區迎接我們。這是歐洲第一座此類型的園區-也是Heini Hediger的傑作。

在園內昏暗的光線下與紛雜的鳥鳴聲中,遊客只有在眼睛適應了半明半暗的周遭環境後,才能認出自己竟置身於一個被複製進動物園的生態雨林系統。各種各樣的鳥蹦蹦跳跳,時而用牠們的喙在地裡翻來翻去,時而自由地飛來飛去。這片雨林沒有圍欄,也沒有玻璃牆–但沒有鳥離開這片雨林。

“牠們沒理由這麼做”,Rübel解釋道,“因為這片園區能滿足牠們的所有需求。”藉此契機,曾任動物園園長的Rübel提到了Heini Hediger這位現代動物園生物學先驅最重要的準則。

動物不是展品,而是有著多樣需求的生命,這些需求遠遠不止吃飽這麼簡單。在飛鳥園,鳥兒能夠飛回有遮蔽物保護的區域,進行社交生活–這足以滿足牠們從繁殖到爭奪領地的需求。就像在自由的大自然中一樣。

但為什麼這些鳥不會飛出“森林”、飛進遊客區呢? “因為我們站在暗處,可森林裡的光線卻很充足。這樣,日間活動的鳥類就沒有理由飛向牠們不熟悉的暗處”,Rübel解釋道。

從動物的角度觀察世界:這是Heini Hediger1965年建立動物園非洲之家時的指導方針,因此園區內沒有直角、沒有平地、沒有按照人類習慣裝門搭樓梯、也沒有圍欄。

他在園區內不僅安排了黑犀牛,還安排了一群鳥。牛背鷺和紅嘴牛椋鳥就像在自然棲息地一樣,在犀牛身邊跳來跳去,啄食藏在厚皮動物皮膚裡的寄生蟲。

Hediger是第一個根據野外共生模式將不同動物安置在同一個園區的人。今天很多人以為,聖地亞哥動物園為動物友好型飼養方式樹立了榜樣,但這一想法其實源於Heini Hediger。

Heini Hediger很謹慎。只要他在動物園裡接觸動物,就一定會戴手套(1965)。
Heini Hediger很謹慎。只要他在動物園裡接觸動物,就一定會戴手套(1965)。 Zoo Zürich

在下一园区的入口处,前园长Rübel指了指一个小信息栏。这对今天来动物园参观的游客来说已经司空见惯的设施,也是Hediger的发明。现在,信息栏已在世界范围内成了衡量优秀动物园的标准。

除了园内动物的当地名称外,被称为“Hediger板”的信息栏还包含该动物的学名以及有关其分布状况、习性和栖息地的简要信息。Rübel解释说:“在Hediger之前,动物园把动物当作娱乐助兴的展示品,没有任何教育或科学意义可言。”

1908年出生于巴塞尔的Hediger所关注的,是把动物当作独立的生命对待。Hediger在巴塞尔动物园附近长大,小的时候他就接触过数不胜数的爬行动物、蝎子以及鱼类–他还与狐狸相处过几个月,直到他的父亲因为他在学校的成绩下滑而禁止他在家里养动物。

不过,那时的他就已经表明了他想当动物园园长,实现自己的理念的愿望。当时每周都要

在下一園區的入口處,前園長Rübel指了指一個小說明欄。這對今天來動物園參觀的遊客來說已經司空見慣的設施,也是Hediger的發明。現在,說明欄已在世界範圍內成了衡量優秀動物園的標準。

除了園內動物的當地名稱外,被稱為“Hediger板”的說明欄還包含該動物的學名以及有關其分佈狀況、習性和棲息地的簡要信息。 Rübel解釋說:“在Hediger之前,動物園把動物當作娛樂助興的展示品,沒有任何教育或科學意義可言。”

1908年出生於巴塞爾的Hediger所關注的,是把動物當作獨立的生命對待。 Hediger在巴塞爾動物園附近長大,小的時候他就接觸過數不勝數的爬行動物、蝎子以及魚類–他還與狐狸相處過幾個月,直到他的父親因為他在學校的成績下滑而禁止他在家裡養動物。

不過,那時的他就已經表明了他想當動物園園長,實現自己的理念的願望。當時每週都要去好幾次動物園的Hediger堅信,動物園不應該是展覽動物的場所,而應成為文化生態機構。

去好几次动物园的Hediger坚信,动物园不应该是展览动物的场所,而应成为文化机构。

“動物不是展品,而是有著多樣需求的生命。”

Heini Hediger

但正如那時的所有動物學家一樣,作為學生的Hediger首先要在全世界進行實地考察,並在抓到動物後,將其作為標本帶回自然歷史博物館。

1937年,在摩洛哥考察的Hediger想發明一種人道宰殺蛇的方法,但他意識到:“這是最後一次”,他這樣在自傳中寫道。從那時起,他一直試圖從動物的角度審視這個世界。

在大學讀書期間,他還前往南太平洋等地進行研究,並發表了有關爬行動物逃跑反應的文章。他24歲時就取得了博士學位,在那之後不久,巴塞爾自然歷史博物館就將他聘為動物學部門技術主管。

30歲時,他實現了自己的目標:他成為伯恩Dählhölzli動物園的負責人。 5年後,他接任了巴塞爾動物園園長一職。在那裡擔任院長期間,他於1954年與兩位頗具影響力的巴塞爾動物學家有過激烈爭吵,一位是Rudolf Geigy,另一位是任職於蘇黎世動物園的Adolf Portmann。 1973年,Hediger接過蘇黎世動物園園長一職。

Hediger不僅改善了動物的飼養方式,他還研究動物的心理情況以及牠們的睡眠行為,並堅持不懈地將他的研究成果公之於眾。他於1942年出版的《被關起來的野生動物》(Wildtiere in Gefangenschaft)被認為是動物園生物學的開山之作。

1960年,他同Konrad Lorenz與Hernhard Grzimek一同創辦了《動物》(Das Tier)雜誌。他還參與了廣播以及後來的電視節目,他在巴塞爾大學授課長達84個學期,其教學講義在生物學家圈內深受歡迎。

他逝世時,曾在蘇黎世動物園擔任策劃人的René Honegger在悼詞中寫道:“Hediger追求在清晰正確的科學報導中兼顧娛樂價值。”他將自己多年來的頂頭上司形容為“現代資訊娛樂的發明者”。

對於一座動物園來說,這意味著建造園區時,人們不需要在照顧動物需求與滿足遊客需求之間二選一。前園長Rübel也堅守這一信條。當我們踏入他於2012年向公眾開放的園區時,一切都一目了然。

這裡,蜿蜒的河道盤踞在充滿亞馬遜地區之感、卻能在瑞士氣候下生存的植被之上。松鼠猴與僧帽猴在小島上玩耍嬉戲。河岸上的小木屋裡,一名囚犯在鐵柵欄後打盹(走進就能發現,“囚犯”其實是個人形玩偶)。小木屋前,停著一輛巴西警車。

“遊客們很喜歡這個佈景”,Rübel深知這點,“但這不只是娛樂,還具有教育意義。這個佈景能讓參觀者們意識到雨林所面對的偷獵與砍伐問題。”

“佈景能傳遞教育意義,它讓參觀者們意識到雨林所面對的偷獵與砍伐問題。” Alex Rübel,蘇黎世動物園前園長

Rübel表示,通過這種方式以及通過在當地策劃具體計畫,動物園就能承擔起自然保護與物種保護的責任,這也是Hediger所呼籲的。

但模擬自然建立園區有一個缺點:人們很難看到動物。 “這並不妨礙遊客參觀”,Rübel這樣說道。在蘇黎世動物園的一項問卷調查中,只有10%的遊客抱怨這一點。 “相比於隔著欄杆看動物,這種模擬自然的設計方式帶給遊客的體驗感更佳。”

可是,難道不會有很多動物需要更大的活動空間嗎?畢竟,一頭熊在自然狀態下每天的活動範圍達4公里之遠。 Rübel解釋道:“熊這樣做不是因為牠喜歡散步,而是因為牠只有這樣才能找到散落在各處的食物。”當一隻動物能以自己的方式在小範圍內滿足其所需時,即使是在動物園,牠也能過得很自在。

踏入Masoala雨林生態園時,映入眼簾的30米高的大樹、茂密的灌木、猴子、狐蝠、鳥、變色龍、烏龜以及昆蟲。 Rübel說道:“這大概就是Hediger所設想的樣子:一個大鐘形罩下有一片自然共生的景象。”

20世紀50年代中期,Hediger就已經提出了大棚式生態系統的想法。他原本想用一塊玻璃讓人們能從水下看到非洲之家的犀牛在池塘里洗澡的情景。

人們本還可以看到與犀牛共生的黃魮魚。但當時並沒有足以完成這些設想的資金。 Rübel回憶道:“Hediger常常抱怨資金短缺。他是首屈一指的動物學家,但他並不是一名好的管理人員。”

伴隨這位頂尖動物學家一生的另一個矛盾就是他的天主教信仰,無法與科學上得到驗證的進化論協調一致。儘管他認同後者確為事實,但他從來都無法接受,像孔雀開屏這樣無與倫比的自然現象,竟是從一連串嘗試和錯誤中產生的結果。

“我們所有人都得接受,生命中總有無法解釋的事存在”,Rübel說,他也經歷了Hediger於生命最後階段在養老院度過的生活。他回憶說:“Hediger在那裡很痛苦。”Hediger是一個實務家,一個執著的人。

Hediger之後,Ernst Weilenmann接任了蘇黎世動物園園長的職務。 18年後,也就是1991年,Alex Rübel開始領導這座瑞士最大的動物園,直至2020年。他深知,他的前任留下了巨大的空缺,但他填補了這些空缺。他不僅繼承了Hediger的思想,還讓動物園在經濟上實現了盈利,這是Hediger沒有做到的。

2012年,Alex Rübel被授予動物園界的最高獎項–Heini Hediger獎,“以表彰他在自然、動物與環境保護科學和教育方面所作出的傑出貢獻”。

大象喜歡洗澡。這座游泳池是蘇黎世動物園2014年6月落成的大象館的一區,該館的設計理念遵循大象的生活習性。遊客們可以通過一扇巨型玻璃觀察這些厚皮動物的水下姿態。
大象喜歡洗澡。這座游泳池是蘇黎世動物園2014年6月落成的大象館的一區,該館的設計理念遵循大象的生活習性。遊客們可以通過一扇巨型玻璃觀察這些厚皮動物的水下姿態。 Jean-Luc Grossmann/Zoo Zürich

我們在動物園參觀的最後一站是新落成的大象館。這片園區佔地約有兩個足球場那麼大,配有人工岩壁、瀑布和湖。自2014年夏季以來,這裡生活著一個像群以及兩頭公牛。

“一個社會群體,如同在野外一樣”,Rübel這樣說道。緊接著,他的目光轉向了這片園區下方的一大片草地上,他本想在那裡規劃一片非洲草原。他說:“如果我們想做什麼,就應該好好做。”正如Heini Hediger曾經所示範的那樣。

原文於2016年8月26日發表在瑞士首本獨立知識雜誌Higgs.ch上。瑞士資訊swissinfo.ch不定期發表該雜誌的文章。

(譯自德文:王伯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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