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越风靡，欧洲和瑞士越不安
作为新闻来源，社交媒体在当下发挥出的作用越来越大，甚至成为了某些年轻人获取信息的主要渠道。与此同时，西方国家的各个党派也纷纷以社交媒体作为宣传工具，以期扩大话语权和影响力。然而，作为中国开发的社交平台，抖音的海外版本TikTok却因其算法被质疑影响选举和传播有害内容而正在接受调查。
閱讀本文繁體字版本請 點擊此處
相关内容
时事通讯：瑞士媒体里的中国
随着该社交软件在西方国家的风靡盛行，民主制度和年轻人的心理健康遭受的威胁同时也与日俱增，而德国极右翼势力的崛起则进一步加剧了这种一触即发的矛盾。尽管如此，作为德国的邻国，瑞士并不打算对TikTok实施禁令。
TikTok以其精彩的短视频为全球数十亿用户提供了娱乐。然而，这一现象同时也给美国及欧洲国家的政府机构拉响了警钟。出于对间谍活动的担忧，TikTok在美国几乎被禁止使用。与此同时，由于怀疑该社交平台传播危害性内容且意图左右欧洲国家的选举结果，欧盟也对其展开了审查行动。
此外，研究人员还在对TikTok的推荐算法在极右翼政党德国选择党(AfD)崛起过程中扮演的角色进行调查。在最近的德国联邦选举中，该政党获得的支持率翻了一番。同时，在TikTok社交平台上，德国选择党也相当热门，拥有极高的存在感与讨论度。
TikTok在德国引发的担忧也逐渐蔓延到了邻国瑞士。在瑞士，该社交软件拥有的用户数量高达两百多万，而其中75%的用户年龄偏低，介于12至19岁之间。今年1月，TikTok的母公司北京字节跳动科技有限公司(简称字节跳动，ByteDance)在苏黎世注册了办事处。虽然该公司尚未正式对外披露其具体计划，但极可能打算通过这一举动扩大自身在瑞士的影响力。
与欧盟不同的是，瑞士一方面尚未对主流的技术型社交平台进行立法监管，另一方面也并不打算对TikTok实施禁止措施。对此，联邦网络安全办公室(BACS)的一位发言人表示：“保障信息安全是企业与个人的责任。”
然而，一些专家却对此发出警告。在他们看来，TikTok的传播及其算法将对瑞士的民主系统和公共健康构成威胁。
瑞士非政府组织“算法观察”(AlgorithmWatch CH)的政策经理艾斯特尔·潘纳蒂埃(Estelle Pannatier)强调：“在直接民主系统中，我们必须对社交平台在公众舆论方面产生的影响作出评估并确保人们从中获取的信息真实可靠。”
TikTok引发民主危机？
人们愈来愈担心TikTok对民主制度造成的影响。在最近展开的德国联邦大选中，德国选择党是得票第二多的党派。在这一期间，该党派还在TikTok社交平台上获得了极高的曝光率。
安娜·卡齐·莱因沙根(Anna Katzy-Reinshagen)任职于柏林智库战略对话研究所(ISD)。这位分析师解释道：“和其它政党相比，德国选择党在TikTok上不仅获得了更多的浏览量，也拥有更多的粉丝账号。”
卡齐·莱因沙根和其他研究人员对TikTok算法在传播虚假信息和夸大特定政治内容方面起到的作用进行了审查。该团队的分析研究显示，在播放量排名前五的政治类视频中，高达49%的内容出自于德国选择党。此外，许多与选举相关的帖子并未标示欧盟委员会针对政治类广告宣传建议使用的免责声明。
另一项由国际非政府调查组织“全球见证”(Global Witness)操作完成的研究表明，在选举开始前，TikTok的算法对有利于德国选择党的内容进行了大规模的推广。这种政治宣传甚至渗透到了不支持该党派的用户群体之中。
为了配合今年2月的大选，社会民主党(SPD)以及左翼党(Die Linke)等其它德国政党也纷纷在TikTok上提高了自身的曝光率。尽管如此，这些政党在该社交平台上发布的内容就热度而言远远不及右翼党派。
事实上，这种现象早已有迹可循。在2024年的地区及欧洲选举开始之前，德国选择党不仅已成为风头最劲的党派，同时也是TikTok搜索栏中最受推崇的政党。在该社交平台上，这一右翼政党在18至24岁的年轻人中备受青睐。
两项独立研究显示，X和TikTok平台利用其算法对右翼政党内容进行不合常理的推送。此外，ZDF Frontal与都柏林的一个研究小组共同完成的一项调查也显示，埃隆·马斯克的X平台在“为您推荐”的内容推送中过度显示了德国选择党(AfD)和左翼保守主义政党“莎拉·瓦根克内希特联盟-理性与公正(BSW)”的内容。
在帖子的转发和点赞数方面，AfD则略胜一筹。这对提升党派的知名度产生一定的影响。不过，据ZDF报道，都柏林研究团队怀疑，仅凭这一点并不能对德国选择党在平台上获得如此之高的支持率作出解释，因为回归模型表明，除了互动数量外，还有其它一些因素左右了平台用户的党派倾向。然而，由于X并没有对其算法进行公开，这些因素便无法得到具体验证。
与此同时，圣加仑大学的一项研究对AfD在TikTok上的视频生态系统进行了分析。研究结果显示，75%的内容来自粉丝、右翼网络红人以及匿名账户。事实上，社交媒体上的匿名账户早在过去就已为AfD发挥出了重要作用。此外，国际民主报告组织的一项研究也发现，TikTok上的虚假账户目前正在煽动对右翼极端分子的支持。虽然研究人员无法确定谁是这些账户的幕后黑手，但他们相信，这些活动均是精心策划的结果而绝非偶然。(资料来源：Infosperber)
作为瑞士绿党(Grüne)的成员，联邦议员梅雷特·施奈德(Meret Schneider)担心瑞士将步德国后尘。作为瑞士的保守右翼政党，瑞士人民党(SVP)在TikTok上碾压其它竞争对手，获得了更多的关注。这一现象与德国的境遇不谋而合。耐人寻味的是，瑞士人民党在该社交平台上不过刚刚崭露头角而已。
在接受《每日导报》(Tages- Anzeiger)的采访时，施奈德就上述发展趋势表明了立场。在这位政客的眼中，瑞士对社交媒体平台的立法监管如今已刻不容缓。
TikTok：摧毁瑞士年轻人的精神鸦片？
TikTok引发的担忧并不仅限于政治领域。最近，一项由美国用户在该社交平台上发起的挑战引起了瑞士各州政府的密切关注。这项“挑战”教唆年轻人过量服用扑热息痛这种常见的止痛药并将服用过程以视频的方式在TikTok上进行传播。
瑞士德语广播电视台(SRF)的一项问卷调查揭示了TikTok的算法如何放大悲伤和抑郁的情绪：该社交平台在大量用户行为数据的基础上为人们提供视频，并以这种方式对大众实施情绪操控。作为柏林韦森鲍姆研究所(Weizenbaum Institut)的研究人员，莱昂·韦德尔(Lion Wedel)目前正在对该社交平台的行为模式进行专业的分析。这位专家表示：“如果一个人对悲伤或抑郁的内容作出反应，那么，TikTok的算法就会将更多相似的内容推送给他。”
去年在美国公开的一些文件显示，TikTok虽已意识到了其推荐算法带来的相关风险，但并未采取行动来消除这些影响。
此外，苏黎世大学也在对TikTok视频与瑞士青少年群体中酗酒和吸烟现象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进行调查研究。媒体学专家教授托马斯·弗里梅尔(Thomas Friemel)表示：“在众多视频显示的画面中，年轻人往往手持酒杯或香烟，与一帮同伴一起尽情享乐。”问题是，这类在社交平台上营造出的形象将对青少年人群的身心健康产生怎样的影响？
上述研究对瑞士境内约1500名青少年进行了调查。研究结果将于今年秋季公布。
隐患重重的推荐算法？
不可否认的是，许多社交网络平台都在使用推荐算法。然而，研究TikTok算法影响的专家却表示，与其它竞争对手相比，由中国开发的TikTok不仅拥有精密复杂的人工智能技术，还拥有惊人的传播普及率。这意味着，潜伏在该社交平台背后的风险和隐患也更值得人们关注。
然而，柏林韦森鲍姆研究所的莱昂·韦德尔却不吝于表达对该社交平台的欣赏：“TikTok的功能具有不可复制性。它能实时适应用户需求，而其它平台在这一方面的表现相当滞后。”目前，韦德尔正在对350名TikTok的用户和120名Instagram的用户捐赠的数据进行分析。这位研究人员发现，与其竞争对手相比，TikTok可收集更多的信息用以完善社交平台上内容推送的个性化定制。
在不设年龄限制的情况下，TikTok可在三个月之内储存用户观看过的视频，同时还可对6000以内的历史点赞记录进行追踪。此外，该社交平台还可采集用户的所有在线活动信息(如浏览时长、暂停与互动等等)并对其进行长达数月的保存。
与此同时，强大的机器学习算法还将对所有信息进行实时处理，从而实现对推荐内容的个性化定制。对此，韦德尔补充道：“确切地说，Tiktok拥有最为详尽的数据。”
TikTok的另一个显著特点在于，它不仅能对点赞、评论、关注这种直接明确的互动行为进行解读，还能捕捉并理解那些隐性的互动。计算机科学家马丁·德格林(Martin Degeling)任职于非政府组织“人工智能取证”(AI Forensics)并专业从事不透明算法的研究。这位专家表示：“事实上，TikTok一直在尝试挖掘出那些能够吸引人们注意力的事物，哪怕这种吸引稍纵即逝。”在德格林看来，正是这种以极具针对性的方式对内容推送进行个性化定制的特殊能力为该社交平台的形象赋予了创新精神及非凡魅力。
TikTok的算法使用机器学习，在“为你而设”页面(FYP)上为用户提供个性化内容。它通过对多个因素的评估来决定推广哪些视频：
1.参与度指标：点赞、评论、分享和观看时间是视频参与度的信号。参与度越高，视频被推广的机会就越大。
2.视频信息：字幕、标签、流行语和关键词有助于算法对内容进行分类和推荐。
3.用户行为：算法从用户过去的互动中学习，比如他们喜欢或分享的视频类型，从而显示相似的内容。
4.视频完成率：完成率(亦即视频是否被完整观看)的高低代表着观众兴趣的浓厚程度。完成率较高的视频将被优先考虑。(资料来源：Ranktracker)
TikTok在瑞士：立法监管将成为必然？
欧盟出台的《数位服务法案》(Digital Services Act, DSA) 禁止社交网络平台针对未成年人投放广告，强制规定推荐算法必须公开透明，并同时要求平台以最快的速度删除非法内容。尽管瑞士不属于欧盟，但该国用户仍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了该法案的保护。
然而，“算法观察”组织的艾斯特尔·潘纳蒂埃却认为，仅依靠欧盟法案来保护瑞士用户的权益还远远不够。这位非政府组织的活动家表示：“瑞士的首要任务是对社交网络平台进行立法监管。”
在平台如何推荐和审核内容以及如何对待特定用户群体等问题方面，潘纳蒂埃倾向于采取一种透明度更高的操作方案。联邦环境、交通、能源与通讯部(UVEK)的一位发言人透露，事实上，瑞士去年就有望针对该议题拟定一项法律草案，然而，令人失望的是，联邦政府在这个问题上一再拖延,迟迟未展开行动。目前，相关的立法工作将如何以及将在何时得以正式执行仍是未知之数。
目前，印度等一些国家已全面禁止使用TikTok，而美国、加拿大和部分欧洲国家则对该社交平台在政府机关及设备中的使用进行了限制。
瑞士国家网络安全测试研究所(NTC)在2023年的一份报告中强调道，不但TikTok用户可向平台广泛授权，平台也可对用户频繁定位，而与之相关的风险则让监控 “在技术上变得可行”。尽管如此，瑞士还是决定不对该应用程序采取禁止措施。在瑞士政府看来，由于测试结果并未显示出任何漏洞或监视行为的迹象，禁用TikTok也就自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然而，任职于“人工智能取证”组织的马丁·德格林却告诫道，如果不对TikTok这类社交应用软件进行立法监管，瑞士这样的小国将很难采取行动打击平台滥用行为。该专家表示：“在法规缺失的情况下，当特定的威胁一旦开始在TikTok上传播，瑞士将陷入束手无策的局面。”
(编辑：Gabe Bullard e Veronica De Vore，编译自意大利语：瑞士资讯中文部/gj）
符合JTI标准
您可以在这里找到读者与我们记者团队正在讨论交流的话题。
请加入我们！如果您想就本文涉及的话题展开新的讨论，或者想向我们反映您发现的事实错误，请发邮件给我们：chinese@swissinfo.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