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政府每月向国民无条件发放2500瑞郎的真实版

2013年10月4日，无条件基本收入动议发起者在联邦广场运来800万枚5分瑞郎硬币，取意瑞士800万人口人人有份，宣传无条件基本收入理念。 Keystone

近些日子，中国媒体一篇有关瑞士政府将无条件为国民发工资的消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时间从国内传来一片唏嘘之声，微信朋友圈中大家争相传阅，有人羡慕，有人不解，难道瑞士真的提前进入共产主义，吃上了不劳而获的大锅饭？ 其实这是一个误解，所谓无条件基本收入之说，确有其事，但却只是一个全民投票的动议而已。

要解释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要从瑞士的直接民主制度说起，令瑞士人引以为豪的是公民可以当家作主，任何人、任何团体，如果有任何想法，只要征集到5到10万签名，就可以递交国会，经过检验签名的有效性后，便可以成为一个投票提案，由全民投票来决定是否采纳，倘若该项动议被大多数选民所接受，那么就有可能会改变法律甚至更改宪法。

瑞士每年举行4次全民投票，除了针对国家层面的投票提案，居住地也有各种事宜需要投票裁决。大到修建隧道，小到地方上修建电车轨道；大到瑞士是否加入欧盟或者联合国，小到国民的衣食住行，瑞士人的投票动议五花八门。

这种独特的民主制度，在全世界几乎独一无二，人民当家作主是瑞士的治国之本。然而也有在世界上引争议的时候，比如几年前在瑞士一个城市修建穆斯林尖塔建筑遭拒的动议，就在国际上引发了不良反响，瑞士被冠以排外的名誉。

如今这一无条件基本收入动议尚未出现在投票箱前，就似乎在国内外引起了巨大反响，英国媒体称如果该项动议被通过，那么将开启人类开天辟地第一回的一种生活模式。而中国媒体更是对此关注备至，甚至误报为瑞士政府将向国民无条件发放2500瑞郎基本工资。一时间在中国读者中引起哗然，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瑞士提前进入了共产主义。

然而实际情况又是如何呢？其实目前只是一个由若干音乐家、作家、企业家、导演、教授组成的团体发起的一项动议，2013年10月他们征集了12.6万个签名，将其递交国会。2016年6月5日，瑞士全民将就此进行全民投票。

财政上完全可行?

该项动议提出，在瑞士生活的所有成年人(包括外国人)，无论工作与否每月应该从国家领取2500瑞郎(约1.5万人民币)的基本收入。这是为了能够“有尊严地活着并参与社会活动”。儿童也应该得到基本收入，相当于成人基本收入的四分之一，625瑞郎。谁愿意挣更多钱，可以去工作。

每个人都无条件得到一笔基本收入，这笔钱应该从哪里来？动议发起者算了一笔帐，这需要国家每年支出2000亿瑞郎，相当于瑞士全民生产总值的三分之一。那么谁来支付这一大笔开支？这是不是痴人说梦？

动议发起者却认为从财政角度，这是完全可行的。他们设想700亿，可以由养老及遗属保险、残疾保险和养老金机构支付，而剩下的1300亿瑞郎则可以通过提高增值税或其他费用来满足，至于国家是否可以通过重新分配国库开支来解决，交由决策者来决定。

这是无条件基本收入的倡议者在他们网站上列出的数据及设想的财政可行性。就此瑞士经济联盟Ecomomiesuisse的经济专家Rudolf Minsch在就该项动议接受《瑞士贸易报》(Handelszeitung)采访时表示，无条件基本收入对于国家来说是一笔很大的额外财政负荷-约为1400亿瑞郎，这意味着全民生产总值将减少20%，同时意味着增值税要提高50%，“这无疑象征着国民富裕指数和国家竞争力的下降。”

按照这位经济专家的看法，国家必须将全民生产总值的四分之一进行重新分配，“而以现在瑞士的情况，如果瑞士不将生产线和劳动力移到国外，根本不可能做到。”

不再为五斗米折腰

什么都不用做，每月2500瑞郎进帐，而且一直到生命结束，这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对此发起人之一，企业家Daniel Häni表示：“现在大多数人都是在为了生计而工作，而不是从兴趣爱好出发，我们现在就是要改变这种状况。”

有了最基本的生活保障，人们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工作不再是奔命。这样人们就有了时间来思考人生，更有创造力。赢得更多的时间进行自我进修或者留给家庭。这是动议发起者的初衷。

那么那些没人爱做，社会又需要的工作，对此发起人表示，这些工作就要提高工资，从而产生吸引力。

社会在发展，机器人早晚会代替人工，再过几十年，上百万人会失去现在的工作，那么这些人靠什么生活？

对于很多对未来充满恐惧的人来说，这种由国家提供的基本生活保障非常有吸引力，对此反对派代表经济专家Rudolf Minsch表示：“如果这样的话，“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生计负责“这一社会基本规则就将会被打破，人将依赖于国家的资助。”

只有2%的人不再工作

一项由瑞士民意研究机构DemoSCOPE进行的调查显示，就算瑞士推行基本工资制度，将只有2%的人会停止工作，54%的人计划进修；53%的人将会更多与家人在一起；22%希望创业；35%将更注重环保产品；最后59%的35岁以下的人相信有朝一日，瑞士会推行基本收入制度。

目前尚属乌托邦思想

对于40岁的摄影师Simon Stähli来说，无条件基本收入制度非常合理，他认为这样可以去除社会贫富分化，为将来现代化社会机器取代人类的时代做准备。至于人们是否还想工作，他说：“2500瑞郎只能保障生存，如果想生活得更好、更有质量，必须继续工作。”

大多数人对基本收入动议感到匪夷所思，“这将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瑞士是一个豢养寄生虫的国家吗？”70岁Erika Frank这样说。“我觉得这项动议不会通过的，主意不错，可是钱从哪儿来？”50岁的Thomas Widmer说。

《世界周刊》(Weltwoche)总编Roger Köppel是瑞士知名的毒舌，他直言不讳地表示：“给每个人发基本工资，这会毁掉人们的上进心，人们会失去那种努力的动力。”

每个人无条件从国家领取基本收入，这需要整个社会发生结构性的改变，需要人们用另一种逻辑进行思维。天方夜谭也好，黄粱美梦也罢，瑞士人想在了前面。

2016年6月5日，全民将在投票箱前对这一“乌托邦计划”进行表态。只有在瑞士，有可能将公民中的这些“突发奇想”上升到政治层面来讨论。这又一次体现了瑞士直接民主的特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