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2023年瑞士聯邦選舉的八點分析

中間黨主席Gerhard Pfister：他的政黨在週日的選舉中取得了歷史性的成功，首次超越了自由民主黨，成為繼人民黨(第一大黨)和社會民主黨(第二大黨)之後的 瑞士第三大政治力量。 Peter Klaunzer/Keystone

環保黨派失去魅力，人民黨借移民問題勝出，中間黨和自由民主黨難分勝負：這些都是瑞士2023年10月22日大選的主要動向。 我們對此分析如下：

阅读本文简体字版本请 点击这里

1. 綠色浪潮已成為歷史

環保黨派在瑞士和歐洲其他地方均已「失寵」。 瑞士綠黨和自由綠黨在本次大選中的失利與生態黨在歐盟內部遇到的困境如出一轍。該黨派在民調中的支持率下降。預計綠黨在2024年6月的歐洲議會選舉中也很可能再遭挫折。

在2019年的上次大選中，環保議題主導了公眾辯論，引發了政治左翼的大規模動員，特別是氣候罷工活動，但今年的情況大相逕庭。

如今，極端天氣事件不斷增加、氣候變遷仍是瑞士人主要關注問題之一。而這次選舉結果卻和這項背景背道而馳。事實上，10月的天氣炎熱並不是瑞士人最關心的問題，他們當中越來越多的人正在為生計而掙扎。氣候變遷的迫切性也會讓選民生出一種無力感。

歸根究底，環保組織並沒有成功地讓人們關心氣候變遷議題。 恰恰相反，激進氣候活動人士的強硬行動引起了大部分人的不理解，甚至憤怒。

>> 瑞士資訊對2023年聯邦選舉的報導：

2. 人民黨成功利用了「王牌」議題

義大利蘭佩杜薩島迎來大量北非移民湧入的畫面傳遍了全世界，使難民庇護政策在今年的大選中再次成為焦點。這對人民黨來說無疑是一大利好，因為該黨的大部分競選活動都圍繞著其這一“最愛”主題——即反對移民。

避難申請的增加(1月初至6月底遞交的申請數量為12’188份，與2022年同期相比增加了43%)加上65’000名烏克蘭難民的遷入，讓部分選民的憂慮日益加強。這成為了人民黨利用的因素。

在宣傳海報和分發至各家各戶的宣傳材料上，瑞士人民黨用直白的語言描述了“可怕的一千萬人口的瑞士”，這雖然招致了聯邦反種族主義委員會的批評，但事實是，在國際情勢不安全的時刻，這異常明確的訊號扮演了動員該黨群眾基礎的角色。

此外，人民黨也把負責移民事務的新任社會民主黨部長伊莉莎白‧鮑姆-施奈德(Elisabeth Baume-Schneider)當成理想的替罪羔羊。 這種屢試不爽的致勝策略幫助人民黨抹去了2019年的敗績，透過本次選舉再次達到接近2015年的創紀錄席次水準。

3. 自由民主黨在移民議題上未能說服選民

在”堅定而公平”的口號下，自由民主黨(PLR/FDP, 右翼)也將移民政策作為競選戰的優先主題之一。與人民黨不同的是，自由民主黨雖然主張打擊 “福利旅遊”和”庇護混亂”現象，但同時堅持必須保障人員的自由流動，以吸引有技能的歐洲勞動力。

該黨在選擇這一立場的同時，對負責移民事務的部長伊麗莎白·鮑姆-施奈德(Elisabeth Baume-Schneider)進行出人意料的猛烈攻擊-通過這些舉動，自由民主黨試圖避免“孤立主義右翼”在移民問題上肆意妄為。但最終還是人民黨提出的解決方案更讓選民信服。

在充分就業時期，另一個贏得選民支持有力主題-就業問題-也無法被自由民主黨所利用。 至於瑞士信貸銀行(Credit Suisse)管理不善，被其競爭對手瑞銀(UBS)接管，這一事件無疑損害了自由民主黨的形象，因為該黨歷來與瑞士金融中心關係密切。

因此，這個「開創了現代瑞士」的黨派在本次選舉中羽翼受損，未能扭轉長期以來的頹勢。在1980年代初，自由民主黨還能吸引近四分之一的選民，現在，每7名選民中只有1人信服該黨的政治主張。

>> 國民院和聯邦院的詳細選舉結果：

4. 社會民主黨從社會不滿情緒中稍有獲利

在2023年的國會選舉中，社會黨的競選主題回歸自身基點：捍衛家庭購買力。 就在聯邦大選前一個月，通膨捲土重來，醫療保險費宣布再次大幅上調，這使得社會議題重新成為選舉的核心議題。社會民主黨也因此贏得了另一左翼陣營黨派-綠黨-所流失的一些選票。

雖然醫療保險費超過移民問題，再次成為瑞士人的頭號憂慮，但是從中產階級日益增長的不滿情緒中，社民黨僅僅獲得了略微收益。

人民黨是移民議題的主導，綠黨是環保議題的權威，但社會民主黨情況不同：在複雜的醫療保險領域，該黨並非最有能力的政治力量。

在一個崇尚個人自由的國家，大多數選民認為單一醫療保險計劃和基於收入的保費提案屬於過度的國家干預。社會民主黨也許是左翼的先知，但該黨向來難以在傳統受眾基礎之外贏得選民。

5. 中間黨上升，但不會引發政府組閣的改變

即使沒有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也應算是瑞士政治的歷史性時刻：中間黨與自由民主黨可謂並駕齊驅，為瑞士第三大黨的地位進行較量。根據本次兩院的最終選舉結果，中間黨在國民院的席次比自由民主黨多了一個。從理論或數字上講，中間黨有權爭取聯邦委員會中的第二個席位。

1959年以來一直沿用的「神奇公式」規定：瑞士政府中的三個最大政黨各佔兩個席位，第四大政黨佔一個席位。 這是否意味著在聯邦委員會中民望最低的、來自自由民主黨的外交部長伊格納西奧·卡西斯(Ignazio Cassis)要擔心自己的職位不保？ 其實不然，因為另有一項原則規定，聯邦委員會的現任成員不得被免職；在過去的175年裡，這項不成文的規定只被打破過三次。 中間黨主席也已公開表示，不會挑戰現任各部長的職位。

中間黨的前身基督民主人民黨(CVP)也曾在四年前受益於這條不成文的規定-當時綠黨的得票數以微弱優勢超過了該黨，但後者並未失去其唯一的政府席位。 2021年，基督民主黨人民黨與公民民主黨(BDP)合併，更名為中間黨，扭轉了命運。

可以肯定的是：在目前的格局下，中間黨將更加銳意進取，成為政治光譜中心無可爭議的重要力量。在其主席Gerhard Pfister的領導下，該黨擺脫了歷來的低調。在國民院中，它是自由民主黨和人民黨右翼聯盟的夥伴。尤其是，上述兩黨聯盟並未佔據國民院半數以上席位，在這種情況下，中間黨的態度往往至關重要。在聯邦院中，中間黨則維持了最重要政治勢力的地位。

6. 全球危機當前，民眾並未踴躍參加選舉

生活在瑞士這個民主典範國家的公民已經厭倦了政治-這就是我們對選舉參與率的分析。本次大選的選民參與率接近47%，略高於2019年的45.1%。但與近幾十年來的情況一樣，一多半的選民依然沒有去投票-儘管在當下，世界各地危機接踵而至，瑞士的購買力正在下降。

我們如何解釋大多數選民的沉默？ 棄權的主要原因或許是瑞士制度固有的惰性。在瑞士，當一個政黨的支持率增加3%，就足以引發政治地震。政黨權力的平衡幾乎恆定不變。更不用說政府，穩固如堡壘。

議會偏左也好，偏右也罷。只要議會冒險做出一項可能令選民不快的決定，棄權參投的選民始終可以透過發起全民公投來影響政事。

>> 國際視角看瑞士議會選舉：

7. 並未展開政治大辯論

瑞士的選舉活動與國外大選的唇槍舌劍相去甚遠。各政黨根據自己青睞的政治主題規劃競選計劃，而不會過度攻擊對手的立場。在競選戰中，各黨也並未就當前主要議題展開切實的大討論。例如，競選活動中沒有圍繞著瑞信垮台以及與瑞歐關係進行辯論。

這種現象並非例外，而是和平瑞士的規則。除了2015年的移民問題和2011年福島核事故後的社會大討論，瑞士的競選活動往往平淡無奇。瑞士直接民主的一個固有特徵：每年舉行4次公投，各政黨有足夠其他機會詮釋自己針對不同議題的立場。

像每四年一樣，本次大選是政黨接近公民的機會。每位候選人都必須付出努力，與成百上千的選民握手，以希望能夠保住或贏得伯恩國會大廈裡的一個議員席位。瑞士被認為是「人民與人民代表關係密切」的典範國家，即使是在這裡，大選也算是少有且珍貴的契機。

8. 海外瑞士人成為越來越受重視的選民群體

超過220’000名海外瑞士人擁有選舉權。 越來越多移民海外的瑞士人返回祖國。從這個意義上說，他們參與投票和選舉是合理的。

這一選民群體正在迅速增長：其人數在過去30年增加了兩倍多。理論上講，海外瑞士人群體可以在國民院中擁有6名代表。有鑑於此，各黨派紛紛開始爭取海外瑞士人的選票。社會民主黨、人民黨、自由民主黨和中間黨長期以來一直活躍於海外僑民當中，並設有國際部門。過去，海外瑞士人的選票確實幫助一些候選人獲得了贏得席位所需的選票。

自由綠黨是六大政黨中最後一個為此選民群體設立國際部門的政黨。這項決定與以下事實不無關係：海外瑞士人的政治傾向在很大程度上與最年輕的瑞士政黨相符。整體而言，海外瑞士人的政治形象可歸納為：主張生態進步，捍衛自由社會，支持開放的外交政策。

海外瑞士人在投票中會更參照價值觀因素，因此，他們對某個政黨的忠誠度可能更高。在本次選舉期間，各政黨在議會中採取眾多政治行動以爭取這群人的支持，甚至還進行了最後衝刺來贏得海外瑞士人的青睞。

(譯自法文：郭倢，編：Mark Livingston)